医林志1:双龙记 第6章 意外之祸(2)

作者 : 青斗

"说好了,明日同去。"杨文还不忘和朋友们的定约,被仆人拉着,极不情愿地回到了家中。

杨文回到家里,到了堂上,不由一怔,见父亲和母亲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并且眼睛红肿,显示都已哭过。

"爹!娘!您二老这是怎么了?"杨文惊诧道。

"跪下!"杨简闭目叹息了一声道。

杨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茫茫然,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便自跪了下来。

杨简望着自己的的儿子好一会,摇了摇头道:"你不习医道,更没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日后如何生计。罢了罢了!或许这样才能令你避过今日一劫。"

说着,杨简从袖中取出一纸签,递给杨文道:"你虽不喜医药,我自也不令你强习。但这续命丹乃我杨家传世之奇药,是你太爷爷师从洛阳老医所得,世间之奇方秘药,今传于你,晚间无论如何也要强行记下,而后将药方烧掉。免被小人得去,做以伤天害理之事。虽是灵丹妙药,用好了能救人,用不好也能害人。"

那杨文听了个一头雾水,茫然道:"爹,好好的,如何生出这般举动来?"

"不要问,你且按我说的做就是了。我杨家现已无端生出一遭灭门横祸,其中缘由你不必尽知,也是让你日后不用为我们报仇。你但留得一条命在,延续杨家血脉香火就行了。明日一早离开京城。"杨简说到这里,已是有些哽咽。

杨文已是听了个冰凉通体,惊呆那里。

张氏上前将杨文扶起,哭道:"儿啊,就按你父亲说的做罢。否则杨家必会被满门杀绝的。"

"夫人,你还是和文儿一齐走罢。我明日会将事情拖到午时,你们远离京城也就安全了。我的行踪此时或已被监视,是不能离开的,以防再生变故。"杨简又自劝说道。

"不,就让文儿一个人去罢,我要和老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张氏摇头毅然道。

"唉!由你罢!"杨简无奈地点了点头。

"爹,娘,谁要杀我们啊?"杨文惊讶道。

"孩子,不要问了,这对你有好处,也是你日后处理不来的。明日但能逃得命在,我和你娘便不枉死了。不要知道仇人是谁,也不要想着来为我们报仇。"杨简无奈地说道。

"我不走,既然家里遭祸,要死我也要和爹娘死在一起。"杨文摇头哭道。

"这由不得你。"杨简口气一肃。

杨文这才感觉发生了大事,一切都要改变了,吓得哭泣道:"让孩儿一个人哪里去啊?"

"自然为你安排了个去处。"杨简说道:"你明日离开京城之后速去山东济南府周家店,寻你那岳父周同去罢。你也知道的,那周同是为父的旧时故友,是济南名医。当年我杨家曾与周家指月复为婚,为你订下了个亲事。后来那周家果然生了个女儿。你那岳父半年前还来过家里,你也见过的。本来商议好秋后便为你与周家的女儿周玉琼完婚。不曾想发生此般变故。你寻了去,周家人自会看顾你的。我杨家与周家的交情,外人不知,所以无人能找到那里。待与你那岳父讲明一切,日后行事谨慎些罢。"

杨文听了,哭泣不已,仍旧不知如何是好。

"无用之子!"杨简怒斥道:"当前大事,便是你能为我杨家保全性命,延续香火。即便杨家世传医术至你而绝,我也自不怪你。大难临头之际,仍旧哭哭泣泣,实在是无用之极,哪里有半点你太爷爷当年军中献药的勇气,这般不肖子孙,不要也罢,且留下与我们一起死便了。"

"儿啊!"张氏上前劝慰道:"事发突然,你自然一下子承受不了。你父亲因为不愿意被两个奸人所挟持,助纣为虐。明日仇家自会寻上门来,仇家势大,这场灾祸是避不过了。所以必须由我们挡着,而你必须走。只要逃得命在,我和你父虽枉死也甘心。"说完,伤心至极的张氏扶了杨文欲回房间。

"记住,今晚必须将那续命丹的方药及配制方法强记下来,而后毁去,不留文字。日后若是遇到医中的贤者,就赠送对方济世救人罢。也算是杨家留给后人的一份奇方秘药。"杨简又自吩咐道。

那杨文哭着应了。回到房中,一夜辗转反复,自难睡下。

第二天,天色刚朦朦亮,杨文负了母亲准备好的盘缠包袱,来与父母做生死之别。一家三口自是哭做一团。而后杨简一咬牙,强行令杨文从后门去了。为安全起见,连家中的仆人也未告之。

杨文离了家,这种从天而降的逃生感觉,令他恍恍惚惚的似在梦中一般。待走到城门口,天色已是大亮,挨到城门一开,杨文便径自出了城,寻道山东只身逃命去了。

且说杨简夫妇待杨文走后,估计他已出了北京城,便唤集了家中仆人,出了部分金银,分与众人随之遣散。只说杨家今日将有大难,各人离去便是。众仆人听了,先自慌了神,分尽了那些金银,一哄而散。而后杨简夫妇二人静坐堂中,等那李孜省派人来捕。

且说过了午时,李孜省与继晓久候杨简不至,皆自恼怒,一个小小的太医竟也敢违命,随后派人前去杨家问罪。待闻之杨简已遣散家仆,静坐家中待捕之时,李孜省更加愤恨,胡乱加了个罪名令人将杨简夫妇捕之入狱,随后追问续命丹的药方不得,那李孜省一怒之下,暗令人当晚将杨简夫妇杖死了事。后闻杨家公子杨文逃月兑,李孜省又生斩草除根之恶念,送文刑部,定杨文为在逃钦犯,海捕文书,令天下各府县缉拿。

且说杨文一路向山东哭走,并不知家中发生了何等变故,只是知道,那个家是再也回不得了,父母恐怕也是今生再难相见。不知那两个仇人是谁,为何要害杨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必是两个有着权势的仇家,否则父亲也不会隐瞒仇人的姓名,并再三嘱咐日后不要为他们报仇。突遭大变,已是令杨文尝到无家可归、落迫天涯的滋味,以前那种安安生生的平稳日子是再也过不来了。百无一用是书生,那杨文此时才懊悔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解不得家中之难。

杨文一路乱走,这日已是进入了山东地界。因他未曾出过远门,包袱中母亲放入的几封银子在惊慌中不知何时遗落了去,但剩得几两散碎银子在。好歹还能支撑到济南。此时衣服也刮破了,有些蓬头垢面的模样。凄凄然,也自可怜。

杨文一路上打听来,待离济南府近了,杨文心中思量道:"我这般模样去见我那岳父,收留我倒也罢了,若是个势力之人,见我杨家已败,再生出悔婚之意,拒纳于我,我可就无处去了。如何是好呢……"一时间茫然无措。

那周同家居的周家店是距离济南城三十里的一座镇子。杨文走到这里时已是傍晚时分了。那周同是本地的一位比较有名气的医家,倒也不难打听,按路人所指,杨文走到了一座宅院门前。

犹豫了一下,杨文未敢上前敲门进去。在门外转悠了好一会,月复中已是饥渴难忍,摇了摇头,一咬牙道:"难堪总比这饿得难受强些,且进去了,认不认我再说。"

且说那周同正坐在堂上饮茶。家人来报:"老爷,门外来了个人,自称是京城太医院太医杨简杨太医的公子杨文。"

"是我那贤婿到了!快快有请!"周同闻之,立时惊喜道。

随有家人引了一个衣衫不整,自有些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到了堂上。

那杨文先前虽是有些顾虑,然而一见到周同,百感交集之下,拜地哭道:"小婿杨文拜见岳父大人!"

"你……你是杨文?"周同不由一怔,站起来,望着杨文惊讶道。

待那周同俯身看杨文面容时,不是那杨文又能是谁,又自惊诧道:"贤……贤侄,你如何变得这般模样?"那个"婿"字硬是没有说出口。

杨文本自要对周同哭述一切,隐感那周同口气有变,于是便按自己进门之前为防万一而编就的话说道:"小婿本是领家父之命前来拜见岳父大人,谁知将近济南之时,路上遭了盗劫,小婿带来的礼物被强盗们抢了去,随来的家人也跑散了。无奈之下,小婿只好一人找到了这里。"

"哦!原来如此!"那周同暗里松了一口气,忙自安慰道:"只要你人平安就好。那些歹人着实可恶,待我明日报知官府,缉拿他们便了。"随后命家人引了杨文去洗漱及另换衣裳。

周同妻子赵氏闻姑爷到了,也自赶了过来。听周同一番讲述,杨文路上遭劫,有惊无险,这才心安。夫妇俩一合计,以为那杨文此番前来必是为了秋后的婚事,虽是带来的聘礼路上遭了盗劫,颇觉可惜之余,也是欢喜。

此时杨文换好了衣裳,洗了脸面出了来。见了赵氏,知是岳母大人,忙自上前请安。

赵氏见杨文果是一表人才,高兴地道:"杨太医果是为我们周家生了个好姑爷呢!"随后命人张罗酒菜。此时早有家人跑到后宅告诉那周家小姐周玉琼京城的姑爷到了。

要说起这周玉琼,可不是一位简单的闺中女子。那周同夫妇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周茂林,随父业医,亦子亦徒。然这周玉琼幼小却不喜女工,也多是受了家风熏陶罢,见惯于医书草药,小时从识字开始,便是从家存的医药书籍中一路读来的。《内经》《本草》诸多医书读了个烂熟,尤是谙解医理、药理。有时那周氏父子为某些疑难杂症处方用药踌蹰之际,周玉琼在旁边偶说出个一二来,尤自令周氏父子有豁然开朗之感。那周茂林每感愧然,不如其妹。周同也自常叹:吾女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必是一国医圣手!

大凡古代女子,多是深处闺楼绣阁之中,任你才高八斗,有经天纬地之才能,也多见不得人的。不知因此屈杀了多少女中的奇才。虽是逼出了一个代父从军,女扮男装的花木兰,也仅仅是几百年间出了这么一个而已。

那周玉琼虽是满月复医学经纶,想效古代女名医鲍姑济世医人。却因女儿身故,不能随便的抛头露面、临症施术治病救人,每引为憾事。可见那封建制度害死人呢!

且说周玉琼听说自己未来的丈夫到了,意外之余,也自欢喜。她早已是知道了父母曾为自己指月复为婚订下了一门亲事,男方家便是京城太医院太医杨简之子杨文。私下以为,既是医学世家之子,也当是继承家业从医,不为良相,但为良医,也算与自己兴趣相同了,嫁于杨家,必是有得好医书可读了。日后免不得与夫君志同道合,共习医道。自己也是找了个好人家好女婿。

周玉琼暗中欢喜之余,也自想看看未来的夫君何等模样,于是离了房间,转到了前宅。站在堂前窗侧偷偷瞧去,见与父母同桌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生得是眉清目秀,有个风流倜傥的模样。周玉琼暗中松了一口气,心中窃喜:不是个丑八怪就好!羞涩之余,恐人瞧见,忙低头转身去了。所谓一见钟情,便是如此。殊不知,这一见钟情,也能害死人的。

却说杨文当晚被安排客房中歇息了,自家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心中思量道:"好歹蒙过了这一关,只是不知明天怎样了。瞧今天初见岳父那模样,若是说了实话,怕是不肯认我呢。"

又想起家中变故,父母情形如今全不知晓,往日衣食无忧,现在却寄人篱下。那杨文一时感觉委曲,不禁泪下,呜咽出声来,恐人听见,将头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回。后半夜里,这才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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