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他醒来,打了个哈欠。她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我随便
“那我蒸香肠和馒头,再一人喝杯牛女乃
他说:“行
她转身进厨房忙碌。他点上一支烟,吸了口,将一口烟雾吐掉。他有早晨醒来抽支烟醒瞌睡的习惯。他看着窗外,透过茶色玻璃看窗外的天空,天空于是就有些褐色。他想善意地劝方林找个男人结婚。半年前,他曾对方林提过这事,但她阻止他说这些话。她说她不想再结婚,她一个人己习惯了。她不需要什么伴侣。
她走进来,“你起来洗脸漱口吧,馒头和香肠都蒸在灶上了
他起床洗脸漱口。她站在他背后说;“你今天不回北京吧?”
他晓得她舍不得他走。他说:“今天不回吧
她笑了,“好老公
他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万块钱。“给你用
“我有钱她说。
“方林,你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你他望着这个女人,从头至脚地望着。他觉得她还有几分姿色,“但我觉得我有负于你。你最好还是找一个丈夫,这样我心里还安妥点。我是说真话,不是拿假话来考验你,我觉得你太吃亏了
她在沙发的一旁坐下,深深地吸口气。他能感觉到她的那口气吸得很深很深,然后又深深地吐出来。“假如我只有三十五岁,我不会要你提醒我。现在我已四十五了,找不到好老公了。与其找一个自己不爱的老公,不如就这样过。至少我还有一份自由自在的生活。人的一生很快就会过去,要是找一个男人来折磨自己,还不如不找男人
“我总觉得你很吃亏,因为我不可能……”他没把话说完。她掉转头斜睨着他,那目光幽幽地掷在他脸上,像一把生了锈的青铜剑。她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曾经很爱这个女人,他怎么会讨厌她?“不是那个意思他说,“我是觉得这样下去,害了你。因为你还年轻,而且……”
她打断他说:“你这话怎么不在五年前对我说?”
他哑然了。他心里有两种感情交织着,既爱她又觉得她对他是个心理负担,这使他不能完完全全地把她放下,在任何地方他都会想起她。他说:“你误会我了
她冷冷一笑,她冷笑的样子不漂亮,显得老谋深算。她脸上的肉大多松弛了,还有了中年妇女的斑斑点点。她笑时,脸上的皱纹就陡然增加了许多,像荒地上落满了枯叶。他又说:“其实我是为你好
“我谢谢你她说,起身进了厨房。
她的性格变了,她以前很开朗,什么话都听得进,同时什么话都不在乎。现在,她变得在乎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相信她爱他,但这样下去,吃亏的终究是她。他有一种内疚感。以前他并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保持这么长时间,以为最多一年两年就分手了。但现在看来,如果他不跟她分手,他们就没法分手。
“吃早餐吧她端着一只盘子走进来说。
盘子里盛着四根唐人神香肠和四个馒头。
她把盘子放下,又走进厨房端了两杯热牛女乃进来,两人就着茶几吃着早餐。她不说话,低头吃着。他想说什么话,调和一下气氛。他咬了口香肠后说:“香肠很好吃
“这是二十八元一袋的香肠,一分钱一分货她说。
张逊说:“我们乡下做香肠都是用病猪或死猪肉,最好少吃香肠
吃过早餐,方林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便说她要去公司里打个转身,但很快会回来。他说:“那我就再睡一觉,我最近这段时间最欠的就是睡眠
她走进卧室化妆,往脸上打增白膏,又给嘴唇涂褐色口红,接着用眼笔在眼眶上画了一圈晕色。她走出来,她的脸蛋一下子比刚才靓丽了几分。她走到他面前,在他脸上亲了口,说:“好好呆在家里等我回来。你今天不准走
“我等你回来
“老娘出门了她说,给了他一个媚眼。
他觉得她说的“老娘出门了”这句话很倒胃口,假如她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她说这话就很有意思。但她已是接近老娘的年纪了,再说这句话就一点也不幽默。他这么想了下,写日记的瘾又上了心头,写生活和工作日记成了他的一种寄托。他打开密码箱,拿出日记本,想了想这几天的事情。日记写到一半时,手机响了,打他手机的是一个女人,名叫小限。
小限有很美丽的脸蛋,皮肤光洁,白里透出红泽;一双眼睛含着妩媚的光泽。张逊是这样理解女人的,假如这个女人的眼睛很亮,这个女人就一定很骚。凭他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莫不如此。女人对男人不理不睬是假的,就如女人不爱钱是假的一样。女人说我不看重你有钱,其实这是女人自欺欺人。女人比男人更喜欢生活,更喜欢享受。如果哪个女人有所追求,那也是为了日后更好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日子。女人的名利思想也许比男人淡泊,女人比男人也许更能忍受痛苦,但女人不能忍受寂寞。男人没有女人爱时,精力和能量会转移到工作上;女人没有男人爱会感到自己很可怜,会忧虑成疾。一个男人走夜路时没什么可担心的,一个女人走夜路,总害怕自己会遇到坏人。这就是区别,心理至生理上的区别。
早三个月,小限打他的手机,告诉他邓老板被公安局抓了,原因是贩毒。而在半年前,小限打他的手机,向他借三千块钱,因为邓老板在美容美发厅嫖娼,被派出所逮着了,要罚五千元款,但她手上只有两千元现金。那天他在北京。他让小限上金山书社小肖经理手上拿了三千元钱。还远一点,一年前,邓老板在街上聚众赌博,打十元钱一炮的麻将,被经过的联防队员抓了,没收赌资七百元钱还要罚两千元。小限也是打电话找他,小限在电话里说邓老板在派出所打电话,要她找他帮忙。他去了派出所,为邓老板交了两千元,将一通晚没睡觉而一脸霉相的邓老板领出了派出所。那天,他就感到曾经有恩于他的邓老板完了。有的人是经不住生活折腾的,邓老板就是这号角色。
邓老板是小限的丈夫,是长沙黄泥街最早的一批个体书商之一。张逊于早些年两手空空地下海时,邓老板已是腰缠万贯的大款了,说话海五海六,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但几年前,他因做婬秽书刊,以为机会来了可以大赚一笔而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赔进去后,他就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了。他并不经打。
小限在电话里说:“张哥,我要求你帮忙
“天啊,”张逊叫天说,“他这既不是赌博,又不是嫖娼,那都好办,他这是贩毒。贩毒不是出几个钱就可以了事的,你要晓得
小限在手机那头沉默了下,“我们碰一下面好吗?”
张逊总有一种欠了小限和邓老板什么的心理。这种心理就跟海水涨潮或退潮一样,时起时落。这是说时而觉得欠了什么,时而又觉得没欠什么。从某一点说,在他发迹的路上,邓老板确实有不可抹煞的功劳。邓老板曾替他销过很多万册书。另外,他心里对小限有一种暗恋情结。在他认识妻子徐红以前,他非常喜欢小限,但那时候小限眼里的男人不是他,而是说话牛气冲天的邓老板。而邓老板那时候私下同他谈起小限时,脸上充满了喜欢得不得了的光泽,说他这一辈子同很多女人睡过觉,只有小限最对他的胃口,言下之意是小限在**上充满了女人的浪劲。邓老板曾吊他的胃口说:“你要晓得她比我小二十岁零四个月
现在小限二十八岁,有了个四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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