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容最近心情极好,看着人都给一副慈爱的笑脸,连带着后宫的嫔妃们也过的异常的滋润。当然,凤藻宫的贾妃娘娘除外。
此时贾元春穿着淡黄色的流苏锦缎宫装,梳着贵妃髻,头戴嵌宝石云形金簪,满脸无奈的看着自家亲娘王夫人坐在面前的圆凳上模着泪,听着她诉说这段日子宝玉所受的委屈。
“娘娘,宝玉可是你亲弟啊,如今这全城的人都在后面说闲话,日后连个亲事都不好提了。你若是不做主,我们娘俩还怎么活?”
贾元春抚了抚手上的金镯子,那是皇帝昨儿个晚上赏给自己的。想着昨天晚上皇上对自己的一番话语,又看着如今母亲口口声声皆是为了宝玉,半点不为自己,心中不免生了怨气。
自己在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为奴为婢,好不容易依仗着母舅的权势升了贵妃,却又不得太后娘娘的喜爱,在这宫中本就如履薄冰,可是母族却只一个劲的借着自己的名声去做些贪污受贿之事,如今又为了那不争气的弟弟,硬是要自己去和那圣宠正浓的忠顺王斗,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逼吗?
贾元春暗暗叹了口气,罢了,若是真的疼自己,也不会在自己那般的年纪,把自己送入这宫中来。当日那些闺中手帕,如今虽不如自个尊贵,却乐的家庭和美,夫贤子孝。不像自己年华早去,却无一儿半女在身。
王夫人见自家女儿无动于衷,更加激动起来,“娘娘,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是咱们府上的命根子啊。当年出生之时,也是含玉而生,这天下哪里还有比他更有来历的,你便舍得让他受委屈?”
“母亲!”贾元春大惊道。若不是早就挥退了宫人,只留下心月复之人在殿内,刚刚自己母亲那番言语,就能让圣上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挥退了身边的心月复宫人,贾元春站起身子,一步步的往王夫人走去,待走到王夫人面前,方才跪倒在地上,“母亲这是要将女儿往死里逼吗?”
王夫人惊的也跪倒在地,“娘娘,您这要折命妇的寿啊。您是君,命妇是臣,哪里有君跪臣之礼。”
贾元春拉着王夫人的手,捧月复而哭,“如今女儿寸步难行,宝玉又亲在陛下面前承认与忠顺王私情,女儿还如何给他做主,如今宫中妃嫔,暗地里还不知道如何的说道女儿呢,您如今这般逼着女儿,不是要让女儿去死吗?”
王夫人没想到被整个家族视为保护者的贵妃娘娘会有这般的想法,惊道:“可是娘娘如今是贵妃娘娘啊,这宫中唯二的贵妃之尊,还有谁人敢有言语?娘娘,你是阖府的依仗,若是你都这般服软,府上可怎么办啊?”
贾元春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泪水,痛心道:“母亲好狠的心啊!”这般苦苦哀求,道明难处,自家母亲却只想着府上如何,却未曾心疼女儿在宫中如何自处,果真是狠心至极!想到这里,贾元春只觉得皇上昨日所说的再对不过了,为了那不争气的弟弟,得罪了王爷,也不会有人给自己落个好的。
拿着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脸上的哀色也被一种威严之色所代替。推开王夫人的手,起身站了起来,又转身往上座的金色靠椅走去。
王夫人见自家女儿突然的转变,一时竟是愣住了,片刻才道:“娘娘……”
贾元春端坐在大椅上,神色淡漠,举止威严,“本宫帮不了你,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吧。本宫劝你勿要多言,以免殃及阖府。”
王夫人打了个哆嗦,颤悠悠的指着贾元春道:“娘娘,你……”
贾元春再未理睬,对着外间吩咐道:“来人,送王夫人出宫吧。”
外间进来两个碧色宫装的宫女走了进来,正是贾元春的贴身大宫女。
两人行至王夫人身边,伸手扶起,“夫人,奴婢送您出宫。”
肖容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夫人刚刚出了宫门。
肖容伸手在白玉盘中捻起一块香喷喷的枣泥糕,细细咀嚼,待吞下枣泥糕,方才状若无意的吩咐崔嬷嬷,道:“咱们宫里不是还有一块上好的云锦吗,那缎子哀家用着不合适,便送去凤藻宫吧。”
崔嬷嬷不解其意,却仍道:“诺,奴婢这就安排人送去。”
肖容喝了口香茶,方叹道:“这天下间为人子女,最好莫过于有父母之爱,最苦,莫过于失父母之爱。”这贾元春虽不是顶好,在原著中,也是苦命人。若是她能安分守己,宫中予她一席之地,也未尝不可。
宫人得了令,早已拿了赏赐往凤藻宫去了。待回来的时候,肖容正和皇后一道谈笑。二人具是明黄色的凤纹常服,只是肖容的花色上显得更加深沉。
“回太后娘娘,贾妃娘娘得了您的赏赐,当即对着长乐宫磕了三个响头,言语中尽是对太后娘娘感恩戴德。”
肖容淡淡的笑了笑,随即挥退了来人。
皇后亲手给肖容斟了茶,又挑出茶叶末,笑道:“看来那贾妃倒是明白人。”
肖容斜斜的靠在凤椅上,挑了挑额发,道:“原就不是糊涂人,只是受一家子糊涂人给累着了,如今提点提点,日后也能省下不少事。”
皇后抿唇轻笑:“儿臣倒是有事要烦扰母后了,如今诸府中合适女子皆以入内务府提了名,留了册子,只待初选之后,便要扰母后过目了。”
肖容这才想起自家便宜儿子今年要添小老婆的事情。这选秀可是大事情,自古以来选秀就是充满硝烟的战场啊,这下子得有多少良家女子泥足深陷。
皇帝若是知道他老娘把他比喻成泥巴,铁定欲哭无泪。
肖容突然想到那薛宝钗在原著中,可是参加过选秀的,只不过后来落选了。以她那般的人品才貌,却没有被选上,倒是引起了无数的红学专家猜想连篇。
“那薛家的,也是有参选的吧。”肖容虽是问话,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皇后倒是不惊讶,笑道:“那薛家的大姑娘薛宝钗倒是递了名牌,只不过,倒是有件奇事,那贾府是薛府的亲戚,理该拉扯这姑娘一把的,没成想那贾府倒是暗地里上报这薛宝钗生有隐疾,儿臣让人查了,果真如此。这身有恶疾之人,自然不能侍奉皇上的。儿臣已经让人去了名牌,算是落选。”
肖容暗道:“果然如此。真是那贾府所为。”
肖容细细的想了会,随即道:“听玉儿说那隐疾倒是无碍,只不过是些富贵病罢了。咱们皇家也不缺那点子药材,好生养着便是。”
皇后惊讶道:“母后的意思是?”
“留牌。”
皇后见肖容胸有成竹之色,心思转了几圈,方才想通了三分,笑道:“倒是母后想的周到了。”
肖容撑着手柄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老骨头,笑道:“总要给点甜头,才能养出忠犬。”
话说王夫人自那日从宫中出来,心里便憋了郁气,这一下子,便缠绵病榻了。这日,薛姨妈领着宝钗去看了会,又说了会子贴心话,便又去了贾母的荣寿堂中。
母女二人到了这荣寿堂中的时候,李纨、凤姐、邢夫人及众媳妇们都围着贾母解闷。
薛姨妈领着宝钗见了礼,也跟着一旁说着闲话,不外乎是哪府上又出了什么奇事,哪府上的小姐出了阁,倒是无一人敢提到贾宝玉和王夫人。
贾母倒是围着绣花锦缎头巾,斜斜的靠在软榻上,对众人的笑闹显得无精打采一般。待过了一会,便又突然流起泪来。
府上的媳妇们只得都围在贾母周围,好生安抚着。贾母却只拉着王熙凤的手,流着老泪,“凤辣子,你这些日子可要顾着你婶子那边,她也是苦命人,偏偏宝玉还……”
王熙凤忙捏着帕子给贾母擦了眼泪,自己却又泪眼婆娑,竟是比贾母还要伤心几分。“老祖宗,您就放心吧,这几天我让平儿过去守夜,白日里便亲自去照看,婶子那边定然会没事的。”
贾母这才止了泪,“你做事是最稳妥的。对了,还有宝玉那边可有好些了?”
原来那日宝玉气坏了王子腾,皇帝便命忠顺美人将宝玉送回了贾府。二人自然又是一场难分难舍,暂且不说。待宝玉回了贾府后,只觉得茶饭不思,每日里昏昏度日,再加之身边之人更不及忠顺美人万分之一的风采,宝玉便更加思念起来,吵着闹着要出门去寻人。贾政一怒之下关了禁闭,没想到不到几日,宝玉便形容憔悴起来,贾母看了心疼的直抹眼泪。
王熙凤笑道:“宝兄弟好着呢,我才去瞧了,起色比前日子倒是好了几分,也不哭闹了。”
贾母这才放了心,叹道:“这么多孙辈,我最疼他,不料竟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那人是平凡人家还好,买了来也未尝不可,可那人是什么身份地位,若宝玉真跟了他,我如何对得起老国公之灵……”
王熙凤又一个劲的宽慰着,旁边的媳妇们也忙上前端茶顺气。
众人正乱作一团,一个穿着深青色杭绸褂子的老妈子挑着门帘从外间跑了进来。
只见老妈子面带喜色道:“大喜了老太太。”
贾母正在抹泪,闻言,忙问道:“什么喜事,还不快点报来。”
老妈子忙道:“是薛姑娘大喜了,刚刚二老爷在前面接了内务府的帖子,薛大姑娘在内务府留了牌子了。”
旁边薛姨妈和薛宝钗具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
贾母忙问道:“可是真话?”心里暗想着,不是已经让人报上去了吗,如何又入了选。
老妈妈道:“二老爷亲自接的帖子呢,说是让今儿个好生备着,三日后便坐着内务府的轿子进宫去见圣人了。”
薛姨妈闻言,面露大喜,“果然是皇恩浩荡啊。”又忙拉着薛宝钗给贾母行了大礼,笑道:“这也是拖了老祖宗和府上的福分了。”
薛宝钗倒是比薛姨妈镇定些,只不过眼中那掩饰不掉的喜色也是让贾母如鲠在喉。
贾母心内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笑道:“这也是大姑娘的造化了,早就说了,生的这般好,一见着便是有福气的。”
薛姨妈拉着薛宝钗的手,道:“老太太,姑娘三日后便要进去了,我这想着先回去早作安排了,以免在圣人面前失了礼了。”
贾母道:“便先回去吧,理当以圣人为先。这几日也莫要过来了,好生准备着。”
薛姨妈喜道:“哎,那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待母女二人面带喜色的出了荣寿堂。贾母便立马落了脸色,随即退散了众人。
到了晚间,梨香院那边便传出消息,说是府上众人都闪了一两银子,一时艳羡了贾府这边的下人们。
贾府的这些事情自然逃不过忠顺美人的狐狸眼。
此时忠顺美人一身海棠花春睡袍,散着如缎的墨发,躺在在美人榻上微微的眯着勾魂双目,只余下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
一旁的心月复之人哪里敢看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只低着头,报告着四王八公的一举一动。
忠顺美人眼眸未睁,只翘起了美人唇,“早该知道,母后那般的角色,哪里是让人随意欺负了去的,这下子,贾府那群人要好玩了。哎,也不知道我那宝儿还要受多少苦呢,真让本王心疼。”
心月复之人听了这话,浑身打了个颤,随即又道:“蒋公子想要见您。”
忠顺美人这才睁开了眼睛,亮晶晶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暗光,“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