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警觉,我掉头往后一看,天啦!我的心顿时骇得狂跳不已,再退两步,我就要自己退到坑里去了。
岂知那人见我驻脚往后一瞧的瞬间,倏然上前,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凶猛地一把把我揪起举上头顶转起圈来。
我的头一阵晕厥,忙骇然大叫:“啊——放下我!放下我!啊……”我被吓得不轻,害怕得无从言语,嘴里一个劲地尖声大叫。
我知道他下一步就要把我往坑里扔,这事他做了两次,这次也不会有意外,可我真的害怕死去,所以我手抓脚舞地反抗。这死恶人,我又没杀他爹害他娘,干嘛动不动就要杀我呀?我简直想哭了。
“子西,子西。”燕丹这时还没跑过来,因为刚才的举动就是刹那间的事,他见我被悬举在空,急得大喊起来,语声中满是担心。
“去死吧你!”那人凶狠地说了这话,借助旋转的惯性,手上一托一送一扔,致使我的身子对准大坑正中,飘落而下。
“啊……”我除了会大叫,差不多都不会说话了,所有与死亡有关的恐惧,刹时充斥着我体积不算大的身体,我大好的人生就要如此断送了,我大好的青春也要被毁了,而我离死亡也越来越近了,没想到我最后的归属竟是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这坑一眼瞥去,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掉下去必死无疑,即使有命活着,恐怕也要残肢断腿,再则,里面那些尸体吓也会把我吓死的,也就是说不管我往哪方面去想,我都是要死的。
想了这么多,其实这些思想在我脑里有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最多也只不过是两个眨眼的工夫,而我在知道我必死无疑之时,我对生命就不再抱有幻想了。
倏地,我余光中突觉白影一闪,伴随着一阵芬香的酒味传入鼻中,似乎还夹杂了一股成熟男人难以言说的味道。我很难相信这时还能有人把我从的坑内救出,但我腰际传来的那只带着热度的手告诉我,这是真的。
跟着这人,我的身体徐徐地跃出大坑,又轻轻地飞离坑口老远,才又飘然落到地面。但直到此时,我还是晕乎乎地不知东南西北,潜意识中只觉得这是幻象,唯一让我徘徊不去的是刚才与人踏空飞行的那份安然。
“子西,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子西,我好担心你啊!”燕丹不知何时跑来,激动地抱紧我,在我耳旁大声说话。
许是他声音太大,我一下惊醒,迷糊地瞧瞧四周,又瞧瞧他,说了句白痴的话:“我还没死吗?”
“嗯!”他重重地点头,“没死,没死。”
我这时方看到那救出我的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有着刀削般脸庞,异常俊美的五官,大概二十四、五岁,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质,他一身白衣,衬托得他仿佛一尘不染,迥异流俗。
我看他时,他也在看我,脸上闪过的一丝异样的表情,似是对我这张脸有着难以形容的惋惜。我对别人对我的这种看法,一向不会介意,因为我知道自己什么模样,而我这模样会给人怎样的感觉我也一清二楚,所以任何人有这种反应,我也会欣然接受。
其实锻炼自己有这等宽阔的心胸,我花了不下三年的时间,最痛苦的日子我已经走过,而我以后再也不会为我的米花脸苦恼了。
“大哥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真诚地向他道谢,若不是他,我现在已经去阎王爷那报到了,我对他的感激之情可谓是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没什么。”他淡淡地说,目光瞥了燕丹一眼,就去看对面那行凶作恶之人。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燕丹放开我,也向他道谢起来。
在我们道谢之时,那要杀我的男人竟然撤脚逃跑,他可能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是以,想溜之大吉。
我见他一跑,忙向白衣男子招呼:“大哥哥,别放过他,他坏得很,他刚才就杀了两个人。”想起之前他们说的死的小马,我又改口,“哦!不!是三个人。”
白衣男子侧头瞄向我,好像我对他的称呼有些令他生出亲切的感觉,道:“连你一同算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
“那好,杀了三个,他确实不该活了。”
语声未落,只见他白衣一闪,掠身过去,一掌拍向那人,便使那人在他强劲的掌风下,身不由己地倒飞起来,有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直落进坑内。那男子之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好像有多高的武功似的,没想到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一招都抵不过。
“啊……”空中只留下了那人比我适才还恐怖的惨呼。几乎同时,白衣男子又回到了原地,一去一来,毫不拖泥带水。
“你杀了他?”我奇异地看着他。
“难道他不该死吗?”他的话和他的动作一样的简洁。
我想了想那人所做的恶事,肯定地道:“不,他确实不该活。”言下之意是他该死,只是我害怕听到杀人,所以我只能避开了说。可惜的是白衣男子出手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向那恶人要回我们的银票,就让他便宜地牺牲了。
“我该走了。”白衣男子扫了我二人一眼,说话中有酒气溢出,显然他之前是在喝酒。
“可是,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日有缘相见,自会相告。”他拱了拱手,一纵身投入林中,霎时不见踪影。这等轻功当真形如鬼魅一般,我二人几乎未见他如何动作就失去了他的人影。
我虽然不了解他,但看他衣着,以及他眉宇间透露的那股威严,令人不觉中对他生出敬意之心,这种气质不是装得出来的,也不是故意学得出来的,一半是天性的结果,一半是教育的原因,那么只能说他出生名门,而家世绝不简单。
燕丹碰了我一下,“哎!走都走了,还看什么呀?想当花痴吗?”
“哦!”我收敛心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定睛看着燕丹,咬牙切齿的道:“这就是你说的要发生的事吗?”
我话语中满是不爽,现在终于清净了,这笔帐我却不能不算,因为我真的亏大了,不仅污染了我清澈的眼睛,也使我的心灵蒙羞,还差点把我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你不是没死嘛!”燕丹居然故意装傻。
“我说的是这个吗?”受不了他,我咄咄逼人。
人人都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燕丹要是不知,他十六年来算是白活了。只听他语声涩涩地道:“对不起了,子西,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啊!我只是猜到他会杀了那女人,哪料到……”提到那女人,他的脸悄然一红,尴尬得说不下去。
想到那场面,我也浑身极不自然,心下更怨他了,“若不是你非要跟来,会这样吗?”
“子西,我……”他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忙苦口婆心地解释一通,但他为了避免有些词语的出现,有些话说得前言难接后语,急得他满面羞红,又气又恼。
我静静地听着,神气的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反而不那么生气了,但他那模样绝对谈不上难看。不管怎样,他都耀眼得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而我泻了气之后,又和他吵了一架,最后我二人协议,今天的事到此结束,以后绝不允许再提。
燕丹见我脸上拨云见日,终于释怀。
回眸一想燕丹刚才的表情,我忍不住笑道:“我说阿丹,你完全不必要对我道歉啊?你是我老大,你要怎样还不就怎样了!”
闻言,燕丹一下清醒过来,睁大眼道:“是呀!我干嘛要对你道歉,浪费了我这么多的口水,真是浪费表情,哎哟,口好渴哦!”
于是,为了解决口渴的问题,我们又踏上了正道。
走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我们的心情好极了,现在唯一认识我们的马夫死了,甚至他有可能告知我们的事的同伙也死了,因而对这个地方来说,我们是陌生的,被隐藏起来的我们的来历使我们觉得很安全。
一路上,我们有如沐浴春风一般,边聊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边惬意地赶路。
我知道燕丹从没把我当丫头看,我在他眼中向来是一个好的搭档、好的伙伴、甚至是朋友,所以他才会为他所做的错事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当然,如果是我,我也会为我的错误道歉的。
就身份来说,我们在外人眼中该为主仆,但在我们心底,我们是平等的,绝对的平等,虽然偶尔斗嘴会提出身份来压人,却绝不是真心的。这平等的身份让我们有个良好的心态一直活到现在,因而我们的思想有太多与别人不相符的地方,换句话说我和燕丹的个性在我们的时代是既张扬又叛逆的。
如果家庭是我们个性形成的因素,那我二人变成这样都要归咎于燕丹的父亲,若不是他给了燕丹那样的生活环境,那我和燕丹又怎会与众不同?
与燕丹相比,或许我受到的影响更大,因为我压根就反感被人压迫,更反感别人把我当成微不足道的下人来看待,面对身份地位高贵的人,我一点不会觉得卑微,我傲气、自信得敢与任何人平起平坐,纵然皇帝老儿在我面前,我也会是这种态度。
我不知道我变得是好是坏,我只知道我活得很自在,而且这份安逸、舒畅的感觉让我对生活充满了憧憬。虽然我的对不起观众的脸偶尔会令我自卑不已,不过自卑不了一会我又会恢复原状,是以,为时至今我都还是个异想天开得近似乎白痴的女孩。
快到中午时,我们终于进了京城高高的大门,有幸得见这从小时候就常听人挂在嘴边夸赞的城市,确实是比我们那个云天镇大了不知多少倍。宽阔的街道,两排紧挨着的房屋,更有许多打开大门做生意的商店,看起来煞有秩序。街道上往来络绎不绝的行人,伴随着生意人的吆喝,一切显得是那样的热闹,看得我和燕丹目不交睫。
走过长长的一条街,出乎意料地我们眼前出现了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还有我们从未见过的阶梯石桥路,看到桥的那一瞬我和燕丹都跳了上去,觉得稀奇极了,我们的家乡从没让我们见过桥。桥的另一头很多人正围着看杂技团的表演,不时传来响彻云霄的赞叹。受到这些人的吸引,我和燕丹都围了上去,但我们未看多时,就退了出来一坐到石桥上。
“子西啊!我好饿哦!”燕丹忍无可忍的向我叫苦。从早上到现在,我们滴米未进,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而我也是饿得手脚发软,连带头晕。
“怎么办?我们没钱耶!”我有气无力的说。
可恶的是,离我们不远处有个“朋来客栈”,此时正散发出饭菜馥郁的芬香,闻到这味道,勾引得我的胃一阵一阵地翻冒出酸水,感觉痛苦死了。我差点就想把我有钱的事坦白出来,可转念一想,为了我的自由我还是忍忍吧!
“要不,我们去吃一顿吧?”燕丹眼睛盯着那客栈的大名,若有所思。
我哭丧着脸道:“拿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