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谨言这还是第一次和温小婉失去联系这么久,一大天连着整一宿,快要把他的心肝都撕碎了。
聂谨言把他手下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了出去,但直到天光蒙亮,还是没有得到温小婉半分消息。
聂谨言从最开始的坐立不安,到此时的一尊石化,简直像是走过一生那么漫长,若不是有个信念一直撑着他,他怕是早就支持不住,已经疯了。
小福子和小禄子两个人,一人守在一边门口,头都不敢抬一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舒一口出来。
他们司公大人的定海神针丢了,他们司公大人随时可能化身波涛汹涌,这股子凶猛,他们是半点承受不起的啊。
小福子与小禄子还有不同,他比着小禄子与温小婉的感情更为深厚一些。
他们以前在宫里接触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
即使温小婉不是他们司公大人的夫人,他在得知温小婉有事后,也会如此时般担心的,谁让他们是……是朋友呢。
每次温小婉有什么灾难,小福子都会有一种感觉,他要失去在这世间惟一的朋友了——温小婉以后不会再有。
等着天光大亮了,派出去的那些暗卫,还没有回来了。聂谨言微垂着的狭长眼眸,紧紧闭在了一处。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就像当初他为他亲弟弟聂谨行想着藏身之处是一样的。
他就是害怕有天会遇到劲敌,出了被人胁迫的事,越在紧急之时,越会寻不到头绪——天下之大,藏一个人远远要比找一个人容易得多了。
像他现在这般,派出去他藏人时数十倍的力量去找,还不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时光越是流逝,聂谨言越是心如死灰,他那个师父开光大师,一辈子修成的技能点里,最厉害的就是狡兔三窟。
安全的时候,置窝就像倒洞似的,何况这时抓了温小婉,还不定藏到哪处圈圈里了呢。
聂谨言的长眉拧紧,快要打出一个中国结了,修长如竹的手指用力地捏着椅背扶手,硬木上面分明已经落下深刻的五指印来。
卧室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的时候,聂谨言还恍惚地以为是温小婉回来了——他的卧室房门,也就温小婉敢伸脚就踹的。
“婉儿……”
聂谨言忽地站起来,连忙迎了上去,谁知迎来的是劈头盖脸的一掌。
他没有闪,那人的掌却收发自如地停在了他的头顶。
“你那小冤家呢?快让她滚出来,这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进来后劈手就给聂谨言一掌的人,正是龙骏。
昨天发生的一切,他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吓得清醒。
整半天一夜,他还以为做了一个神游的梦,哪曾想睁开眼就看到,正依偎在他的身边含情脉脉、半娇半羞看着他的潇潇郡主。
好像修练妖术即将成仙的妖精,眼看着就要成功,却遭了一道天雷劈下来,他外焦里女敕。
龙骏的头脑反应极快,他不用细想,稍稍一盘算,就能想出来他是中了谁的道。
试问整个靖王府里,除了他那个便宜妹妹温婉郡主,哪个敢对他用这么毒辣的招术?
他一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二也是没有办法面对他床上的潇潇郡主,仗着要找温小婉算帐的强大念头,他从床上落荒而逃,扔下了张口欲言的潇潇郡主。
扯着昨晚扒下去的粗布道袍,他一边奔温小婉这里来,一边往身上套,但他那颗沁凉沁凉的心,扒下去了外皮,却怎么也套不上衣服了。
可怜龙骏的话还没等骂完呢,跟在龙骏身后进来的靖王妃,伸腿就是一脚,照着龙骏的踹去。
“你还敢说你妹妹是白眼狼,那你是什么?你娘我白养了你,你比浑球还浑!”
靖王妃头未梳、脸未洗,身上披着的还是昨天晚上被靖王爷扒下去的素色僧袍,这时穿在身上已经皱巴巴的。
跟在靖王妃后面的靖王爷,一边冲着龙骏暗挑大拇指,那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你老爹我总算没有白养你一场,你这么多年总算做了一件有利自家的孝顺事了。
想着儿子刚从床上爬起来,就挨了亲娘一脚,靖王爷还是本着调和他们母子关系的想法,开了口。
“兰儿,儿子这也是盼弟心切,你勿要责怪他了!”除了底气不足,这话说得也算通顺。
靖王妃却连理都没有理他,指着龙骏的鼻子道:“昨天那事,不管是由谁促成的,你既然已经做了,就要担起责任来,像个男人一样,绝不许对不起潇潇,我决定了,婚期提前,年前你就把潇潇娶过来吧,对外就说我身体不好,需要冲喜!”
龙骏的头都要大了,但这回未等他先说,他爹靖王爷反应极快地小声道:“兰儿,这不妥的,别说你怎么能咒自己生病,只说婚期是皇上赐的,怎么可说改就改,好在这前后也不差两个月,就这么定了吧
靖王妃觉得靖王爷这一辈子没说过几句在理的话,但这句却是极有理的,刚才是她一时冲动了。
这一家三口在聂谨言的卧室里,为着结婚生孩子的事,争吵不休,聂谨言本来就大几圈的头,又大了一圈。
正这时,两名黑衣暗卫闪身进来,龙骏反应极快,他一时间没看清楚进来的是谁,却一个转身间,已经挡在他父母的面前了。
两名暗卫根本没受龙骏的影响,他们只听命于聂谨言。
他们冲着聂谨言站着的位置齐刷刷地跪好,异口同声道:“回司公大人令,属下无能,并未寻到郡主踪迹,请司公大人责罚!”
听了两名暗卫的话,聂谨言的脸色只是更苍白了些,但却没有什么动静,他早猜到会有这个结果了。
室内另外三个人,却比不得聂谨言这么‘淡定’了。
靖王妃最先炸毛起来,“郡主?哪位郡主丢了?谨言,是婉儿吗?”
哪怕明知故问,靖王妃还是忍不住要这么问的,猛然瞪大的凤眼,撑起眼角略带着的岁月痕迹,露出惊恐不安的神情来。
聂谨言眼圈微红,已然含了泪水,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是昨天被人劫走的
到了此时,已将近十二个时辰了。虽明知温小婉暂时绝不会有生命危险,聂谨言还是不能接受温小婉被人带离了他身边的事实。
他甚至不敢去想,头脑稍稍一动,满头满脑都是温小婉正在受人欺负,很遭罪的样子,这与用钝刀子割他的心头肉一样的痛楚。
“昨天?那你怎么现在才没有告诉我们啊?”
靖王爷从来是训起聂谨言,不留半分情面的,有没有责任,都能往聂谨言身上推。
靖王妃却是不同的,她护着聂谨言如同护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听着靖王爷不问青红皂白地说教聂谨言,她立刻白眼横过去,不愿意了。
“昨天告诉你?你也不想想你昨天在干什么?天塌地陷能震得动你吗?”
面红耳赤的靖王爷灰溜溜地低下了头,连小声嘀咕都不敢了。
龙骏却比他父母想得更深入,其实在他一脚踢开聂谨言卧室的房门,看到聂谨言独坐外堂时,就已经隐隐觉出不对来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段时,即使聂谨言起来了,温小婉也绝对不会起来。
屋里两位主子,但凡有一个没起来的,门口左右站着的那两个太监一定会一起拦着他的,哪里会像刚才那般,置他若罔闻,任他自由进入聂谨言的房间啊。
这一定是那两个太监,知道主子们出了事,而他们主子一定正是要寻自己的,这才没有阻挡自己的。
龙骏快速地冷静下来,他缓缓地移了一步,幽深的双眸绽出凛凛的光来,声线压得极低,问道:“可看清楚是谁劫持了婉儿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靖王府绑人……”
后面的话龙骏没有说,但谁都听得出他后面的话,绝非他身上穿的那身粗布道袍般和谐的。
“我若没有猜错,应该是睿王龙麒,”
前一段时间,聂谨言就接到线报,他师父开光大师与睿王龙麒接触甚密。
当时,他还把这消息说给温小婉听过,温小婉却挑捡出一堆他师父的私生活出来把玩,也就把他慎而又重的心思,说散了些。
到不是他有了温小婉后,生活越发安逸,连着他自己都安逸起来,不把危险当成危险,而是他实在不敢想像,像他师父开光大师这种人,是怎么能让睿王龙麒劝动呢?
“敢在你我眼皮底子抢人,睿王龙麒这是请到高手了,”
龙骏一声冷笑,打断了聂谨言的思忖,他点点头,“前一段时间,我接到暗线传来的消息,睿王龙麒与开光大师多有联系
聂谨言对外已经很久不称开光大师为他的师父了,当年知道他与开光大父身份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但这少之又少里,显然是不包括龙骏的。
龙骏惊疑道:“开光大师?就是江湖人称逍遥僧的那位开光大师?与我三师兄寂寂道长并称北僧南道的北僧?若我没有记错,你好像……还与他有段师徒缘份
龙骏火力全开时,果然不可小瞧的,他说完后,聂谨言苦笑了下,点头:“你也说只是一段缘分了,这么多年,早就尽了
不是出了温小婉这事才尽的,而是很久以前,他家遭了那场大难时,就彻底尽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天天过的,忙忙叨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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