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朦朦胧胧还亮,程晚清便已收拾妥帖,静静坐在聆音阁的院子里,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偶有清风吹吹过,已经掉光了的叶子的老树随风晃啊晃,像是挽留,像是诉说。
昨日里被程晚玉打发去通知高氏的丫头回来说高氏吩咐后日便要启程回通州,让程晚清今儿从寺庙回来后便直接回去。
对此程晚清只一笑置之,长公主的承诺想必还是靠谱的,至于长公主选择何种方式通知高氏,那就不是她能揣测的出的了,当然,也没有必要。对于高氏,程远盛以及程晚盈这三个人,她真的是能不见就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聆音阁上下一片鸡飞狗跳,原因嘛,自然是因为郡主大人赖床了,谁也不能把她从那温暖可爱的床上拉下来。
可是长公主拜佛向来都是清晨出发,因护国寺是第一大寺,除非皇帝亲临,否则基本不会有闭寺的状况发生,即便是达官贵人去晚了也免不了被乌泱乌泱的人堵的一肚子气。
最后还是长公主亲自来的聆音阁,远远的便看到程晚清一身碧绿罗裙,玉手托腮,玉颈划出优美的弧度,那是与生俱来的冰肌玉骨。《》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虽非春山烟袅,却也天淡星稀,远远观之,清柔不媚,濯尽天下污淖。可近了再去瞧,便再无法忽视那由内而生的傲骨清心。
长公主一直搞不明白,程远盛那般卑躬屈膝的人,如何生的出这样的女儿,偏得生了这样的女儿不知道珍惜,要扔给别人做妾,如此头脑,若真在京城立足,承恩侯府早晚会有被牵连进去的一天。长公主眸中精光闪烁,熟悉她的人的都知道,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眼神,那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且说程晚清看到长公主亲自过来了,急忙起身行礼,无论她是林琬还是程晚清,都是没有母亲的,虽父亲疼她,但父母终究有别,程晚清从会过有母亲的感觉。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起来,或是在林府安静的院子,或是在军中紧张的操练声中……
望着程晚玉的阁楼,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打水的,准备茶水的,准备早饭的,一时间不禁有些艳羡。
好热闹呢!
折腾了一整个早晨,承恩侯府的马车才吱吱呀呀的向山上行去,前方几匹马开路,后跟着两顶软轿,长公主和郑氏乘一顶,程晚清随晚玉郡主一顶。
因山上的风更大,程晚玉偷着掀开了帘子的一角,被迎面扑来的风吹的打了个喷嚏,急忙放下了帘子,收起了好奇心,一副乖乖女状。
这条山路,每天不知被多少人走了多少遍,早已经和崎岖两个字相去甚远,一路上也不见如何颠簸,再加上清晨时分,正是人最少的时候,过了小半个时辰,山上的寺庙便隐约可见。
“对了七妹,护国寺有一项传统,就是在紫薇殿中许愿,紫薇殿外厅摆着无数人的香火钱,这香火钱指的不是银子,而是属于一个人最独特的东西,不管价值几何,只要那是属于你的,是你珍而重之的,将它置于紫薇殿中,再到内殿跪拜许愿,定能万事如意,一生顺遂。
程晚清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程晚玉兀自讲得欢快,并注意到她的异样,要说程晚清本不是收不住情绪的人,只是上一世她也几次来到护国寺,也曾去过紫薇殿,和她得嫂一起为新出生的小侄子祈福,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如今,暮鼓晨钟一如往昔,檀香之气袅袅不去,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么多的家人,那么多的笑脸,终究没有一个能够再次回到她身边。
每每想起,心总是不自觉的抽痛,如今身在佛寺中,只念我佛慈悲,愿那一百余口生命能够平安超度,万万莫成了孤魂。
“七妹七妹,你在想什么,我们到了。”
程晚玉的纤纤手指将程晚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只当是她起但早,有些困倦,便贴心的拉住她的手,跟在长公主和郑氏的身后。
本以为足够早,但没想到护国寺里已经人山人海,程晚玉望着眼前的人流,双眼放光,时时注意气质礼节的郡主小姐,一生也没有几次见到这么多人的机会,自然会兴奋异常。
“清儿,你陪玉儿先去紫薇殿看看吧,我们随后就去。”程晚清应了声是,知道女子还原的时候一般不喜欢有别人在场,便拉着程晚玉先往紫薇殿去了。
紫薇殿绝对是护国寺一大景,也是人最多的地方,四周陈列着各种各样东西,稀松平常的,稀奇古怪的,每一件都代表着一个主人的心愿。
“七妹,我们也来许愿好不好。”程晚玉知道今日要来护国寺后,连夜绣了个帕子,所以今早才起不来。”紫薇殿的东西向来只看心意,不看价值,加上时间紧促,程晚玉连荷包都绣不完,最后也只能绣一个帕子了。
“七妹对不起啊,我也是昨晚才想起来,那时候你都睡了,我就没叫你,你身上有什么是属于你的,尽管拿出来许愿,不需要价值高的,只需要你真正在意就好。”
程晚清对她一笑,这个规矩她自然也知道,昨晚也想了许久,可她的愿望是林琬的,不是程晚清的,别说手上的东西即便说是属于程晚清都很勉强,天上地下,去哪找真真正正属于林琬的东西呢?白玉笛?还是七弦琴?都已不知覆盖了多少层尘土。
护国寺的紫薇殿非常庄重,程晚清亦不想白来一次,所以直到现在都有些愁眉不展,“三姐,你先去祈愿,我先四处看看。”有时候在紫薇殿四周转转,看看其他人的心意,或许能够有些启发。
“咦?”程晚清眼神一闪,嘴角绽放一丝笑容,那一瞬明亮了天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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