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孤儿院已经搬离了旧址,但汪甜玉还是不知不觉得来到了当初的那块小地方。这里已经被新的开发区占据,到处都是打桩的废墟。
女孩的双脚踩在暖春的泥地上,夜里的风还是冷瑟瑟的。就好像赤着脚一样将冰冷传递至骨髓的麻木感一阵阵的,怎么也月兑不下去。
她反反复复得问自己一个问题,在接下来那不长不短的岁月里,她要怎么样活下去?
艾滋病的潜伏期约有8—12年,不发病之前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生命的希望在于对每一天的憧憬都是那么新奇,而生命的可悲却在于一旦早早得被判处死刑,便将再也触模不到阳光。
未来的每一天里,快乐的元素都会被蒙上一层很深很厚的影子,将所有的好心情都打了对折。因为她将要面对的——是可悲可怖的不治之症。
艾滋病和癌症不同,她甚至不能像韩剧女主角一样脆弱凄婉得躺在王子的怀里,把最后的笑容留得那么迷人。她再也不能拥抱自己的爱人,再也不能感受彼此给予的深层渴望,再也不能为他生一个孩子。
一步一步接近的死亡,将是一个不得不独自走下去的深渊。直到死,都只能是孤独一个人。
汪甜玉,从她记事那天起,这个乖巧又可爱的名字里就包含着与外表不相称的坚强。
她一个人长大一个人承担一个人努力一个人背负,而与杜辰枫的相识,就像一个灰姑娘的美梦,爱情来得突然又不真实,幸福来得容易又梦幻。
但她从来没有在突如其来的幸运里浮夸,从来没有自恃着幸福而矫情。
她与杜辰枫两个人,不过就是想要很努力得站在自己的事业里去实现自我价值而已。为什么老天竟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女孩突然跪倒在一棵大树下,她纵声大哭着。这些年纵然面对着天大的委屈和挫折,汪甜玉都没曾如此崩溃过。她好怕死,比当初中枪的瞬间还要害怕好多倍…也许她意识不到,不想死只是因为心里真的有了爱。
哭到声嘶力竭的女孩靠在树下沉睡着,这里偏僻荒凉,也没曾有人发现那仿佛流浪猫一样的她。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树荫下穿射过来,汪甜玉活动着快要僵持的肩膀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今天,本来是她与杜辰枫的婚礼吧。凝视着虎口的那一出伤口,汪甜玉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伤口结了痂,也不再疼了。为什么那致命的病毒就这样闯进了自己健康的身体呢?
泪水点点滴滴得落在手心里,女孩麻木得站在原地。
“小甜?!”
听得身后的呼唤,汪甜玉屏弃了本能的回头,她疯了一样得往前跑,一脚踏在碎砖上跌了下去。
“小甜你怎么了!”温柔的大手将她扶起来,泪眼婆娑中,汪甜玉看到了宋清平的脸。
“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得跑来这里?你知不知道阿枫都要急死了,连你爸爸家的警卫带子腾的社团,百来号人快把整个城市都翻过来了!”宋清平急道:“我听说你是自己离开医院乘出租车走的,猜想你应该不是受到危险…而是想一个人去什么地方,于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
宋清平低头,只看到汪甜玉的膝盖似乎被刚才尖锐的石块磕破,鲜红的血渍洇湿了裤脚。他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就要帮她包扎处理——
“别动!”女孩就如触电一般往后缩:“清平你别碰我!我…。我…
哽咽到几乎昏厥的女孩,断断续续得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在宋清平面前,她就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小妹妹,哭得畅快淋漓。
“小甜…”宋清平的眉头渐渐缩紧,他抓起女孩的手,看了看她虎口上的伤:“小甜,事情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严重的。你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你别骗我了,以前你们还能骗骗我,现在我也是护士,我也读过这些书!”汪甜玉抽回手,往后缩了两步:“你别靠近我,我知道就是眼泪也会传染的!我要走了,你告诉阿枫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就当我已经死了!”
“汪甜玉!”宋清平抢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你给我闭嘴,我是大夫你要听我的!”
“清平…我求你了,别让我这样子见到阿枫,我不想见到他…汪甜玉伏在男人的肩膀上,泪水一层层得打湿了他的衬衫。
“艾滋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沾上就会传染,从1996年到2006年十年间先后有17名医护人员发生了艾滋病的”职业暴露“,其中医生7名、护士8名、检测人员2名。
他们有的是在处理刚为艾滋病患者抽过血的针头时扎到了手;有的是在为艾滋病患者进行脑脊液穿刺时,脑脊液溅到术者的眼中;还有的是外科医生为艾滋病患者手术缝合时被针刺伤手。经过及时处理和预防性用药,他们没有发生一例感染!”
宋清平盯着女孩肿得桃子一样的双眼:“你要明白,我们宣传预防它,是为了将感染风险降低到零,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沾一下就死刑了!你手上的伤口不过才那么一点点,压根就没有伤到真皮,感染的概率其实并不高——”
“我——”
宋清平将汪甜玉一把塞进车里:“你知不知道,是你自己的自作聪明险些害了你!现在还没到二十四小时,我立刻送你去最近的医院打球蛋白和病毒阻断药物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去模手机——
“不要!不要给阿枫打电话——”女孩疯了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害得宋清平差一点就撞上路边。
“他是你丈夫!你就算真的得了病,他也要义不容辞得守护你
“我不!”汪甜玉抢过宋清平的手机,作势就要往窗外丢:“除非检验结果下来,证明我是安全的——否则我绝对不要让他看我那个样子!”
“小姑女乃女乃,艾滋病的窗口期从两周到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你预备逃到哪里去?每天都要噩梦一样的活着么?”
“我…”汪甜玉垂下头:“清平,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到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如果我真的没有得病,我会回来加倍的对阿枫好——”
“简直胡闹!”
“清平你有没有钱,借我一些好不好…”女孩祈求的眼里满是泪痕。
“先上医院再说
一路上,宋清平的手机被汪甜玉牢牢得抓着,一步也不肯放松。她坚持不同意打电话给杜辰枫,连上厕所都不肯去。
“小甜…你这样子我真的很为难啊。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说失踪就失踪吧宋清平把劝道:“你要是不信我,刚才疾控的大夫不是也说了,你放宽心,情况未必有那么糟
“还不能确定我是安全的,我不想拖累阿枫…”汪甜玉咬着嘴唇。
“可你这样子,他会疯的更厉害的。你就是想逃避一段时间,也要给他打个电话吧!”宋清平劝道:“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你们的婚礼还有两个小时。新娘子逃婚什
么的我想阿枫还能接受,但你生死未卜,连个音讯都没有你让他怎么办?”
“就跟他说…我不爱他了…”汪甜玉的泪水滴下来:“就跟他说我婚前恐惧,我后悔了,我不想跟他结婚了!随便你怎么编,你说我跟你私奔了也行!”
“汪甜玉,我已经替阿枫娶过一个女人了,你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么?”宋清平一头栽到方向盘上。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要是怕你们兄弟之间起嫌隙,就当从来没见过我好了——我这就走!”汪甜玉推开车门就往下跳,却被宋清平一把抓住:“你不要命了啊!”男人赶紧把车停在路边:“小甜,你是铁了心的不见阿枫是不是?”
“恩…我知道,阿枫他不会嫌弃我的,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害了他…”汪甜玉又哭了。
“你跟我走吧宋清平叹了口气:“我今天下午的飞机,要去灾区救援。队里有个小姑娘今早才通知说她怀孕了,于是上级指示最好能再带一个护士,我本来要跟院里打电话要两个学生的。你要是实在难熬,就跟我去灾区吧
“真的可以么?”
“恩,等到了那边,再跟阿枫讲。这样——他又不用太担心,也没办法跑过来见你。等三周后有了结果——”
“清平!谢谢你——”汪甜玉擦了擦眼泪:“我…我…我跟你走!”
“去商场,备着点衣着生活用品宋清平拍拍女孩的肩膀:“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带你一起走,到了那边,记得一定要听指挥。灾区不比这里,条件艰苦不说还会有余震的危险。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我知道了…”
“把手机还给我吧
“不——”女孩倔强得扁起嘴。
“小甜,我答应你先不告诉他宋清平无奈得摇摇头:“就一定说到做到,上飞机以后,我会给他发短信。听话
------题外话------
不会得艾滋病的啦没有那么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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