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心血来潮做了午饭给颜格送过去,在颜格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看见了颜格和吴琉相对而坐。咖啡厅的落地窗被擦得十分干净而明亮,两个人投射在心安眼内的倒影清晰到她想要努力忽视都办不到。时光如同退潮,一下子追溯到几年前,那时候锋芒初露的颜格,那时候自信清高的吴琉,那时候悲哀卑微的蒋心安。那时候悲哀卑微的蒋心安就是这么悲哀卑微的站在干净的橱窗外面看着灯光温暖的咖啡厅内颜格与吴琉这一对金童玉女言笑晏晏的谈情说爱的。
难道她与颜格中间从艰辛到温馨这一段漫长的时光,只是她一个人臆想出来的?那怎么可能呢,心安目不转睛的盯着落地窗内男子无名指上与自己同款的婚戒,一点一点收拾好自己溃散的情绪,抬首吻了一下自己的婚戒,提着保温饭盒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进咖啡厅。
颜格看到款款而来的她时深邃的眼瞳似乎有过一瞬间的怔忡,随即眉间似乎泛起了淡淡的褶皱,蒋心安勇气可嘉的在他发声之前先开口,拿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朝颜格对面的吴琉颔首,微笑着开口说:“吴小姐,你好吴琉的笑意与前几秒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蒋心安更愿意相信她刚刚其实是很想看自己出丑跑过来大吵大闹的,结果主意落空了笑得有那么几分尴尬她实在能够理解。
蒋心安趁勇气没漏光之前回过头去,盯着自己的丈夫言笑晏晏的揶揄:“中午光喝咖啡就能喝饱吗?”颜格似乎很能理解她的冷幽默,很是配合的扬唇,唇角笑靥邪魅,抬起搁在台面上的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漫不经心问:“怎么今天过来了
“妈妈说今天中午的红烧排骨很好吃所以我就给你送了点饭菜过来蒋心安只觉得自己的笑颜很快就要维持不下去,提起另一只手上的保温饭盒放在他面前的台面上,控制情绪尽量从容道:“你们慢慢谈我就先不打扰了,记得吃饭
本来这句如此理智的退场词说完就该转身就走的,没想到他却没有松手。她回头,他有些认真的问:“怎么过来的?呆会我吃完饭再送你回去
她连忙摆手,趁摆手之势不着声色的摆月兑了他握着她的手,强装自然的撒谎:“不用了不用了,妈妈让老王开车送我来的,老王还在停车场等我呢,我先走了
蒋心安转身离开时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一定要忍住眼泪走得从容。天大的事可以回家再说,这是她和颜格两夫妻之间的事,再多的疑问再大的委屈都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表露,尤其是吴琉。
父亲在她出嫁之前就苦心告诫过她,父亲说:“我们家小心安嫁给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之内的男人都能继续当趾高气扬的小公主,但嫁给颜格你就得学会收敛起自己骄傲的爪子,学会示弱,学会去依附他生活。因为颜格是那另外百分之十之里面的男人,他强势精明,受人追捧,绝对不能允许别人去挑衅他的权威。最重要的是,心安,你该明白,你爱他多不止一些,单凭多出来的这一些,你就已经失去了高傲的权利
心安思绪浑噩,一个人在商城游了半个下午魂,逛遍了整个广场的男装店,看了数不清的粉衬衫,只看不买,估计已被各家店列入黑名单。最后给父亲挑了两套入秋穿的秋装,坐计程车回了家。
蒋父微诧,片刻后调侃道:“哟,这回该不是又奔着旺财回来的吧?”
心安嘴一撇,将装着衣衫的袋子搁在正在看文件的父亲身上,用同样的语调嘟嚷:“是呀,就是奔着您这个大旺财回来哒!”
蒋父失笑,起身伸手轻捏了一下心安的脸颊,佯装嗔怒:“没大没小的
心安朝父亲做了个鬼脸,撇下一句“您自个儿试试看合不合身”后丢下父亲真找旺财去了。蒋父瞄了瞄宝贝女儿渐远的身影,又瞄了瞄袋内的衣衫,喜滋滋的进卧室试衣去了。
满月复心事但对父亲总是报喜不报忧的蒋心安下午闷在蒋家,强行给不愿意碰水的旺财洗了个澡,慢慢腾腾折腾完时已接近傍晚,期间就婆婆打过一个电话过来问她的行踪,她说明了自己在家里并且准备吃完晚饭再回去。
其实心安很不愿意回去,不愿意去面对,吴琉到底有没有跟颜格说出当年她拿钱让她离开的事,亦或者颜格和吴琉之间到底有没有旧情复燃的事,她一件儿都不想面对,至少此时没有半点面对的准备。晚饭后心安磨磨蹭蹭,或明或暗的表示自己想在这边住一个晚上,蒋父是过来人,或许早就看出了一点倪端,当下就挑明说:“心安呐,爸爸希望我这边永远都是我宝贝女儿遮风挡雨的避风港,但不是用来逃避问题的避难所
心安这还没开口就已经败下阵来,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告别父亲坐车踏上回婆家之路。蒋家的司机将她送回颜家时,暮色已降,如她所测,客厅里的颜父颜母在看电视,没见颜肃,大概是应酬还没回来,颜格也在客厅。心安若无其事的走进来逐个招呼过去,没有眼对眼的去看颜格。颜母就着下午她回家的事多问了几句,心安也是笑着一一作答,在没让他们看出一丁点倪端之后称自己有些疲惫便上了楼,然后一如往常的程序,洗漱、沐浴、换睡衣、擦晚霜,最后一个人抱着薄毯窝进懒人五指沙发里,随便挑了一部自己都不知道讲什么的电影,戴上耳机,睁大眼睛认真看。
颜格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状况,她那眼睁大得好像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电影情节,实则眼神一片空洞。颜格走过来倚靠着沙发椅背,伸手摘掉她这一侧的耳机,低声唤:“心安
“额?”她装作懵懂的抬首,用眼神向他询问他唤她的意图。
颜格眉间舒坦眼神清明,低声解释:“今天很意外在公司碰到吴琉,就一起喝了个咖啡而已
她在他语毕后静了三秒那么长,似乎确定他解释完了,然后目无焦距的盯着他“哦”了一声,伸手执起那个被他摘下的耳机,正准备戴上,颜格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语气很认真的问了一句:“心安,你是不是很介意?”
心安咬牙,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来笑靥如花的盯着他道:“不介意啊,你们又不是特意约好的我为什么要介意呢?”
颜格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然后松手,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执起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侧过身去,摆出看电影时极为端正的姿势,双眼睁大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提屏幕,那模样似乎再认真不过。
颜格面无波澜的站直,转身向浴室,走了两大步,突然站住,转过那张五官精致的脸,盯着沙发内的年轻女子,极其认真的又问了一句:“你确定你没介意?”
沙发内的女子置若罔闻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屏幕,坚持了五秒那么久,然后控制不住的眨眼,再眨眼,豆大的泪便肆无忌惮的从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一颗颗溢出来。男子似乎无奈的深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她身边,毫不客气的扯掉她那两只掩耳盗铃的耳塞,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看向她,皱着眉头问:“都说是无意间遇到的,你究竟在介意些什么?”
心安不说话,泪腺引发呼吸急促,边抽泣边砸泪的模样看着颜格都有了一些心疼感,用指月复轻轻摩挲她带着湿迹的脸颊,放缓语气低声哄道:“不要哭了,你真介意下次偶遇到也装不认识好不好?”
“颜格你是不是还是很爱吴琉?”心安用指甲抠着手心的肉,忍住哽咽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认真问了一句。颜格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即使眼泪模糊,她还是那么确定自己确实看见了当时颜格眼里一闪而逝的慌乱。他大概顿了三秒那么久,然后做了一次深呼吸,似乎是为了压抑胸口浮升起来的负面情绪,然后面无情绪但眼色认真的说:“蒋心安,钻牛角尖很好玩吗?你都二十五岁的人了能别像十五岁一样玻璃心吗?”
再也没有比这更伤人的话了,蒋心安只觉得自己突然间丧失了所有争辩反驳的能力,睁大眼睛怔怔看着他,看着站在顶灯扩散光圈里他满是阴郁的面孔缓缓攀上懊恼,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的语句对她的杀伤力,看似无奈的骚了一下后脑勺,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生硬的道歉:“i’srr.”
蒋心安强压着自己喉间的哽咽,用指月复一点点擦掉自己的眼泪,起身,与他擦肩,径直走进洗手间,反手锁门,开了灯暖与冷水笼头,目不斜视的盯着镜子里无比清晰更无比糟糕的自己,嗤笑着问自己:你还能这么得理不饶人多久?如果颜格知道了当初你拿钱让吴琉离开的事,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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