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 23.上篇(23)

作者 : xy夏四爷

第1章春夏秋冬

第23节上篇(23)

我起身追出去,追着李奉鸿出了皇宫才恍然想,我这是要干什么?心里的寒意退去,他的背影却无端让人觉得哀伤,无关什么情义,我还算不得认识他,这使人无力又无奈的伤感如刀子插在心窝,我几乎恨起自己,就好像那人的怆然与我有什么干系。

远远跟着他回家,踟蹰着想要回宫,却看见他换了一件便服又出来,穿于长街人潮。终独上酒楼,两样小菜一壶凉酒,坐于临街的窗下,他平平无奇略显呆滞的脸孔上,慢慢露出一种豁达的微笑。

他笑得自然无比,天然憨傻般高高兴兴。我以为他看见了什么特别的事物,但从他的窗子看出去,只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陪他看到天色全黑,他笑容依旧,我却越发迷惑。我生平鲜少对什么这么执着好奇,李奉鸿的笑委实引得我不弄清楚绝不死心。

酒楼上已客人寥寥,我在无人注意处幻化做一个书生,立在他面前拱手笑问:“这位兄台,晚生能坐这里么?”

“呃……”我似乎惊了他,他却不问为何,只答:“公子尽管坐……”

李奉鸿在十六绝那里宛如雕像,老道坐禅一般不动不弹。酒楼上面对我这个陌生人,却木讷腼腆,话不开口先傻笑,我问他:“兄台笑什么?是我有什么可笑?”

他微红了脸,憋出一脸憨窘,连忙解释:“没,没有!公子的风姿很是潇洒……我,我……”他急得皱眉,我看得有趣,不催他,他却已口吃:“我一届武夫久在沙场,从未见过这样,唔……这样干干净净又和和气气的……我,一时仰慕,便,便笑了一下……”

说的磕磕绊绊,大概实在找不出什么话形容我,用了两个最普通不过的词。我强忍着大笑,用新上的酒压下月复中笑意,抬头却见他一片赤诚的眼,颇有些惭愧:“晚生不过是个弱书生,倒是兄台热血护国,才是吾辈见而思齐的英豪!”他又笑,不是骄傲昂首,只是浅然淡然,好像我只是夸他的衣服好看。

临时酒友,却如多年相交,若不是我刨根问底问他家室官职,我自己都以为认识他很久了。

拐弯抹角终于问道他方才独坐,笑的什么,他愣了一下,答道:“看这楼下人来人往,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自己做自己的事,都开开心心的——也不枉我与众将士浴血战场抵抗敌军他那笑意,是欣慰。

用自己的血肉生命换得天下太平之后,他独坐高楼眉眼含笑满心慰然,该说他傻还是心怀宽广高风亮节?我知道别人的赞扬对他来讲没有用处,非是不屑,只是不用。

我没了言语,初时那种无力的悲伤又漫上心头,竟不敢与他对视。他喝了壶中残酒,见已是亥时近子,恋恋不舍与我道:“太晚了,为兄送你回家可好?”

我住皇宫,怎敢让他送?跟着他起身道:“不用不用,好歹是个男子,用人送像什么样子?”先他跑下楼,他在楼上急急喊我:“你若空闲,便来找我喝酒,我近日旬休,每日下午大略都在这里

我回头,不忍见他仿佛被孤立,满怀期待我能陪他的样子,只得答应:“好

宫门前角落里的两个侍卫低声闲聊,一个道:“日夜在这看门,何时才能像奉鸿将军沙场立功挣个大官儿?”

另一个嗤他:“你当那是什么好事?前日御史台王大人路过,我听他和兵部刘大人说,过两天证据齐全,要弹劾他拥兵自重,恃宠而骄呢

“听他们瞎弹劾,皇上一定不准

“哼,我看不一定,换了谁能容忍手下的人功高震主?”

“啊,你这么一说我都是想起来……”

作为一个皇帝,十六绝朝中有李奉鸿这样的将军,他竟不知珍重,怀疑猜忌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果然是个十足的昏君。我掀起阵风扬了两个侍卫一嘴沙子,走回皇帝寝宫,十六绝不在,估计还在御书房议事。我一肚子无名火,倒头就睡。

以前是吃了晚饭闲遛几步才睡,今日喝了几杯两酒,初时睡的沉,渐渐便不安稳了。隐约听见有人唤:“清灵……”声音太轻,却像猫爪子慢慢的缭惹,一声一声刮过心扉。渐渐用上劲,声里带着颤抖的沉痛,便刺得心痛。委实忍不了多久,惊醒过来,见十六绝坐在床边,才知是梦。

后半夜夜色太浓,内室未掌灯,除了一个黑影,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却知我醒了,低声问:“饿了没有?”

仙家本就没有什么饱饥之感,我吃东西不过是贪享口舌之欲。不爱理他,应声“不饿翻身又要睡。

他坐了很久,我迷糊的听见他叹了一声,脚步落在地毯上几无响动,只有衣衫悉索飘去外室。

换了往日,他多半会和我挤在一处,直到我把他踢下床轰出去才罢休。十六绝太反常,我倒睡不着了,闭着眼胡思乱想。

外头已有秋蝉夜泣,我过的不知寒暑,来不及知夏味便已将印秋霜,十六绝这宫中竟让我安然至此,连我自己也觉惊异。

他在朝上黄袍加身气象万千,珠旒遮面看不见面容便神秘威严。

他在书房便服执笔肃然淡然,眼眸低垂却露了一派墨香闲雅。

他在半夜白袍邋遢邪气横生,身姿夭夭竟是一番玉树临风。

连他在小亭子上挑逗女人的嘴脸也好像就在眼前,生动的我都跟着脸红。

这一幕一幕飞晃着,全是十六绝这个人!我大略落凡太久,又与他在一处太久,沾染的红尘污秽积累成魔,再不自救便要毁了修行。

这样严重的事……我竟木然着毫没再想怎样自救……

想必是快黎明的时候,终于有些睡意,却觉得内室里十六绝的味道忽的重了,有人在近处叹,他生怕吵醒我却偏偏要说话:“又是如此……果然是宿命难违……”热气轻拂在脸上,十六绝果然死性不改来占我便宜,鼻尖都顶在脸颊上。我听出他笑了一下,却觉得疏无笑意:“……可惜,我从不信命!”他声音虽低,但真真是坚定无比,又像冷嘲:“当年如此,如今亦如是!”

我从不信命!

脑心里有什么被这句话一触即发似的,我全没听见他后面说什么,除了知道他起身出去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了——人间春秋换季,我这头痛应季变换一般,忽然时间就痛的我想滚到地上打滚。

恍惚的有人声传来,我感觉还算分明,绝不是耳中,只混着轰鸣在脑中回响,似一男一女或客气闲聊,或愤怒相喝。

待想听真切些,便不可能,只有一句男子冷笑:“我从不信命与十六绝的语气重叠在一处,我好容易听清,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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