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对练了一个多时辰,一人一雕这才溜下平台,回入山洞。次晨醒转,不知何时,神雕又已衔了三枚菩斯曲蛇的恶臭蛇胆,放在了他的身边。萧遥见到这蛇胆黑透紫,不仅样貌难看,气味更是令人作呕,说什么也不愿意吃下去,但想到昨日食后精神爽朗,力气大增,当真是比那些个灵丹妙药更为管用,且这玩意儿绝对是纯天然无公害,也不添加防腐剂之类,吃下去顶多倒到胃口,对身体不仅无害,反而有利,因此略一思忖之后,也不再多加理会那股恶臭,索性就着香喷喷的兔腿,一口一个地吃了下去,静坐调息。
自前番阳神功机缘巧合之下连连突破后,萧遥一直不得机会静心参悟,固本筑元,更别提揣摩这阳神功更深一层次的*御使用之法,而也正因如此,他昨日才会因无法掌控阳真气的自动反弹之力,一下被撞晕了过去。今日吃完蛇胆,又有空闲,他便对照阳真经所载,全神贯注地练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入心神合一之境,这段时间以来所积攒下的种种武学经验以及见闻,在他的脑海也慢慢融合,进而有所悟,有所得,纷繁庞杂的各种知识都在一点点地融会贯通,转化为自己的东西。便在此时,正在导气归元的萧遥突然发觉,平时气息不易走到的各处关脉穴道,此时竟尔畅通无阻,自己只需稍加引导,阳真气便能流贯全身,再无一丝凝滞。
察觉至此,萧遥欣喜若狂,高声叫好。本来静坐修习内功,最忌心有旁骛,至于大哀大乐等情绪波动更是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如逃出临安城时那般走火入魔。但此时他喜极而呼,周身内息却仍是绵绵流转,绝无阻滞。他跃起身来,提起重剑,出洞又和神雕练剑。
此时,面对力大无穷的神雕,已参悟了大半阳神功的萧遥已去了几分畏惧之心。虽然仍是避多挡少,但在神雕凌厉无伦的翅力面前,却偶然也能乘隙还招。如此练剑数日,期间不断参悟阳神功,萧遥提着重剑时,手上的感觉已不如先前沉重,每一次击刺挥掠,渐感得心应手,同时也越来越觉察到自己以前所学剑术变化太繁,花巧太多。以前,他一直认为,剑法不仅威力极大,而且就应该是所有武功最为华丽的,也正因华而不失其威,萧遥当初才下定决心,跟着李莫愁学习剑法。但此时,他想到独孤求败在青石上所留“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八字,其境界,越是咀嚼,越是觉得远胜世上诸般最巧妙的剑招。他一面和神雕搏击,一面凝思剑招的去势回路,但觉越是平平无奇的剑招,对方其实越难抗御。比如挺剑直刺,只要劲力强猛,速度够快,威力远比玉女剑法等变幻奇妙的剑招更大。
这期间,他每日服食神雕不知从何处采来的菩斯曲蛇的蛇胆,不知不觉间膂力激增。这日外出散步,在山谷间见有三条大毒蛇死在地下,肚月复洞开,蛇身上被利爪抓得鲜血淋漓,而这些毒蛇遍身隐隐发出金光,生平从所未见,想来这便是传说的菩斯曲蛇了,心想:神雕力气这样大,想必也是吃多了这些怪蛇的蛇胆之故。如此这般过得月余,萧遥平均日服一颗蛇胆,竟勉强已可与神雕惊人的巨力相抗,发剑击刺,呼呼风响,不自禁的大感欣慰,虽仍未完全掌握玄铁剑法,但凭着对阳神功以及其他武学知识的感悟,功力自然精进了不少。而武功到了这个地步,便似登泰山而小天下,回想昔日所学,颇有渺不足道之感。然而转念又想,自己若无先前根柢,又不愿吃那么些个苦头,那么今日纵有奇遇,也决不能达此境地,神雕总是不会言语的畜生,诱发导引则可,指教点拨却万万不能,何况神雕也不能真的说会什么武功,只不过天生神力,又跟随独孤求败日久,经常和他动手过招,记得了一些进退扑击的方法而已,所有的一切,到最后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
这一日清晨起身,满天乌云,大雨倾盆而下。萧遥向神雕道:“雕兄,这般大雨,咱们还练武不练?”神雕咬着他衣襟,拉着他向东北方行了几步,随即迈开大步,纵跃而行。萧遥潜心修武,不知那便有何神圣,心想:“难道东北方又有什么奇怪事物?”当即提了重剑,冒雨跟去。
行了数里,隐隐听到轰轰之声,不绝于耳,越走声音越响,显是极大的水声。萧遥忽然心念一动,暗道:“莫非神雕此时带我去的,正是当初杨过修炼时所在的那条水道不成?”转过一个山峡,水声震耳欲聋,只见山峰间一条大白龙似的瀑布奔泻而下,冲入一条溪流,奔胜雷鸣,湍急异常,水挟着树枝石块,转眼便流得不知去向。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萧遥衣履尽湿,四顾水气蒙蒙,蔚为奇观,但见那山洪势道太猛,虽然已猜到了一二,但心仍是微有惧意。正愣神间,神雕伸嘴拉着他衣襟,走向溪边,果然是要他下去。萧遥条件反射般后退两步,故意说道:“下去干吗?水势劲急,只怕站不住脚。”
神雕放开他衣襟,咕的一声,昂首长啼,跃入溪,稳稳站在溪心的一块巨石之上,左翅前出,将上流冲下来的一块岩石打了回去,待那岩石再次顺水冲下,又是挥翅击回,如是击了五次,那岩石始终流不过它身边。到第七次顺水冲下时,神雕奋力振翅一击,岩石飞出溪水,掉在石岸,神雕随即跃回杨过身旁。
萧遥知道剑魔独孤求败昔日每遇大雨,便到这山洪练剑,可自己近段时间武功提升的虽多,这时却殊无信心,认为已达到了这般功力,因此不敢便试。正自犹豫,神雕大翅突出,刷的一下,拂在萧遥臀上。它站得甚近,萧遥又自忖心事,毫无防备,身当即直往溪落去。
他身在半空,反应神速,忙使个“千斤坠”身法,落在神雕站过的那块巨石之上。双足一入水,山洪便冲得他左摇右幌,难于站稳。萧遥暗骂一声,但随即心想:“神雕毕竟也是为我好,而且想要练会玄铁剑法,除了此道外,我倒也真不知道其他什么办法了。”想到这里,当即屏气凝息,奋力与湍流相抗,但想伸剑挑动山洪挟带而至的岩石,却是力所不及了。
耗了一柱香时分,萧遥力气渐尽,于是伸剑在石上一撑,跃到了岸上。他没喘息得几下,神雕又是挥翅拂来。这一次他有了提防,没给拂,自行跃入溪心,心想:“这神雕当真是个严师诤友,*我练功,竟没半点松懈。它既有美意,难道我反无上进之心?”于是运起阳真气,气沉下盘,牢牢站住。时刻稍久,他不仅渐渐悟到了凝气用力的法斗,连带着阳神功也有所增进,因此山洪虽然越来越大,直浸到了腰间,他反而不如先前的难以支持。
又过片刻,山洪浸到胸口,逐步涨到口边,萧遥心道:“虽然我已站立得稳,总不成给水淹死啊!”只得纵跃回岸。哪知神雕守在岸旁,见他从空跃至,不待他双足落地,又是展翅扑出。萧遥伸剑挡架,却被它这一扑之力推回溪心,扑通一声,跌入了山洪。他双足站上溪底巨石,水已没顶,一大股水立即冲进了口。
萧遥不谙水性,心一时间有些发慌,但他毕竟处事沉稳,当即稳住身形,心想道,若是运气将大口水*出,那么内息上升,足底必虚。想到这里,当下凝气守,双足稳稳站定,不再呼吸,终于慢慢稳定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双足一撑,跃起半空,口一条水箭激射而出,随即又沉下溪心,让山洪从头顶轰隆轰隆地冲过,身便如流砥柱般在水屹立不动。察觉至此,萧遥心渐渐宁定,暗想:“在这水下练的终归是玄铁剑法,而非龟息之术,我若不使剑挑石,那这门功夫永远也学不会的。”见到溪流带下树枝山石,便举剑挑刺,向上流反推上去。岩石在水轻了许多,那重剑受水力一托,也已大不如平时沉重,出手反感灵便。他挑刺掠击,直练到筋疲力尽,足步虚幌,这才跃回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