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这日天气晴朗,之前连日大雨的阴霾一扫而空,时近午时,广陵城第二大河江离河两岸人头钻动热闹非凡。
虽说端阳年年都有,可是知府大人的家眷可是难能到广陵共襄盛举,以往知府夫人总是陪侍老夫人待在东陵城,广陵城的贵夫人们想要搭话,都没处搭,要嘛就只能往东陵城去,可是就算去了,也未必能与老夫人说上话。
但是今日不一样啦!
不止知府夫人来了,连老夫人也到了,知府夫人的娘家嫂子大家都熟啊!有她帮着引见,不就搭上话了吗?听说范家那位小姑娘也会来呢!虽说是个傻儿,可人家好命又好运,得佛祖庇佑,蒙药谷传人诊治,听说傻病得治咧!
范家兄弟长得好,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位范家姑娘与范家小少爷是龙凤胎,瞧范家小少爷俊丽灵巧,想来其姐也不差吧?
就是不知她那傻病,好全了没啊?
范家大少爷虽好,但人家长辈远在京里,她们家里就算想招来当女婿,也得能与范太傅搭上话才成啊!至于范安阳,她是女孩儿,又是个傻子,婚事多半外祖母就能做主了吧?不然何需大老远的把人送到湖州来呢?
因此家中有子的夫人、太太们很心动,却又怕范安阳傻病不知能否痊愈,要是好不了,一个由外祖家做主许亲的傻女孩,能带给自家多少利益?这么一思量,原本对范安阳很感兴趣的广陵贵妇们,不自禁的打了退堂鼓。
苏家六夫人原有意为儿子定下范安阳为媳,想到这一层,不禁又退缩了。丫鬟来报,“六夫人,丁府的帐篷就在前头了,管事嬷嬷说,这边路窄。车进不去,得下车走过去。”
六夫人点点头,扶着长媳的手下车,还不忘问一句:“府里可送消息过来了?十少女乃女乃如何了?”
临出门时,十少女乃女乃丁筱湘突感不适,苏老夫人催他们其他人出门,自个留在府里照看,看那作派,应是有喜了!不然三夫人也不会把儿女托她照看,留在府里了。
六夫人想到这儿。不由睃了下长媳的月复部。纤纤柳腰款步生姿。哎~媳妇进门三年多,完全没有好消息,丁筱湘进门才多久,就有好消息了。虽说她这媳妇相貌好。家世也好,儿子岳丈说了,来春高中,他倾力助女婿放个肥缺。
小夫妻两如胶似漆,唯独一直没有喜讯,让六夫人有些着急,想到儿子通房悄悄给她捎的消息,她更是烦恼,正妻未出。通房先有?万一惹恼了亲家,就算儿子高中,补缺时从中动点手脚……
“夫人。”六夫人的大丫鬟看她脸色,忙提醒她,这是在外头啊!可不在家里。六夫人回过神,安抚的拍拍忧心望着自己的媳妇,“没事,只是在忧心,灿哥儿的婚事。”
家里三房已经娶了丁四姑娘为媳,自不好再为小叔娶同一家的女儿为妯娌,六房长媳五少女乃女乃自以为明白了婆婆的忧心,“婆婆想多了,咱们灿哥儿斯文俊逸,在学里甚得师长夸赞呢!”
六夫人露出笑意,心里却在想儿媳到底经得少,沿路走来,不少相熟的夫人与她们打招呼,就这么来到丁家帐篷前,丁家与苏家是儿女亲家,守在门口的管事媳妇自是认得苏家六夫人,小丫鬟朝里通传,她则上前相迎,“苏六夫人可来了,我家老夫人和两位夫人方才还说,怎么还没看到六夫人的人影呢?”
“托了老夫人的福,今儿特别热闹,咱们的车过不来,只能走过来,所以晚了些。”
应酬说笑间,已来到丁老夫人所在之地,丁老夫人等人面河而坐,席间尚有同知夫人、还有两位知县夫人等陪在侧闲聊,六夫人她们从后方过来,一个丫鬟看到她们过来,忙与老夫人说一声,房嬷嬷先迎过来,领六夫人婆媳见丁老夫人,丁老夫人亲切的与苏六夫人打招呼,并问:“你家婆婆怎没来啊?”
“有点事,耽搁了,我婆婆说了,回头她上二老爷府上找您玩儿。”
“我可巴不得哪!”老夫人看看左右,与二夫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我家四丫头没跟你来啊?”
六夫人故作神秘的小声道:“是啊!兴许是有了好消息呢!”
好消息?刚成亲的小姑娘有好消息?还能是什么好消息?自然是有喜了啊!二夫人喜坏了,这时又有客到,二夫人忙避让开拉着六夫人一旁说悄悄话去。
六夫人却注意到,坐在丁老夫人身旁面生的老太太,好奇问:“那位是?”丁二夫人低声回答:“我家大姑的婆婆。”
王老太太面色有点不好,媳妇丁文芙和孙女王进菀都忙着应酬,没人搭理她,让她心情很不好。
范安阳和王进菀坐在帐篷角落的屏风后,丁老夫人怕小外孙女被人指指点点,可又怕一直不让她多见见世面,真把人拘得傻了怎么办?只好在帐篷里用屏风隔了一席,单给她们几个表姐妹坐,外人问起来,也能说她们大人的话题闷,小孩子不好听多了,单独给她们备席,她们玩得尽兴,大人们也不需因有孩子在场,说话扭扭捏捏。
而且有二夫人她们在,若有相熟的亲友过来,想见丁筱真姐妹或王进菀,再把人叫过来就好,方便得很哪!
二夫人是想问女儿的事,苏六夫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聊了一会儿,苏六夫人便起身告辞,二夫人挽留,“还得去九娘那儿瞧瞧,回头再聊。”
“你慢走。”二夫人送走人后,便急急让人去苏家看看。
屏风后的范安阳正全神贯注河面上的拉锯战,湖州卫所与乐州卫所正在争夺冠亚军,丁筱妍拉着王进菀问:“你说我四姐今儿没来,会是什么事啊?”王进菀素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哪儿知道为什么,偏偏丁筱妍今儿不知怎么了,净拉着她说话,让她都没法子好好看赛舟。
丁筱楼缩在椅子里,整个人很没精神,丁筱真的丫鬟把丁筱楼的丫鬟扯在角落追问:“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已经连着几日都这般无精打采的?”
文梅巴不得人问。“还不是王家三少爷,他自己作孽为何要扯到我们家姑娘啊?”虽然王进修找范安阳麻烦的主因并未外传,但是自家人怎会不知晓?跟着二老爷当差的水顺他媳妇儿就在老太太院里当管事媳妇,水顺媳妇不嘴碎,但她娘是啊!水顺媳妇听丈夫说了,回家跟小姑聊天时拿来当话资,谁知好巧不巧,她娘去看她,在门外听了一耳朵,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府里上下。
“王家三少爷?”丫鬟悄悄看了范安阳一眼。见她没有异状。又往王进菀看去,见她被七姑娘缠得紧,才放下心,对文梅说:“大家都知道那事与你家小姐无关。他几次送东西给十三姑娘,十三姑娘都没收不是?又怎会去要他做这事,是吧?”
“就是,就是!”文梅连声附和,“可是我怎么劝姑娘,她都觉得是她的错。”
不过就算丁筱楼觉得范安阳遭掳是自己的错,她也没想去跟人赔不是就是,因为事情不是她犯下的,也不是她叫人去害她的。王进修死了,她觉得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何府里一直传着是因她而起呢?
丫鬟也不知怎么说,只能安抚文梅,让她有空多劝劝十三姑娘。文梅听了很苦恼,她也知道要劝啊!问题是怎么劝啊?她不懂啊!见她实在苦恼,丫鬟献策,“你怎不跟三夫人说呢?让三夫人来……”
“千万别,你也知道我们三夫人那个脾气,没事都能惹出事来,真叫她知道姑娘因这事才会寝食不安,怕她不找上范家表姑娘闹去。”
也是,“可惜今儿四姑女乃女乃没来,不然请四姑女乃女乃去劝,兴许有用呢!”
当广陵城热闹赛龙舟时,京里也在御河上比赛舟,参赛队伍比广陵的赛事多上好几倍,竞争也更加可观,身为评选之一的皇帝,不似往年看得兴致勃勃,反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五皇子想方设法说笑逗趣,都无法引皇帝展颜一笑,反让皇帝斥道:“整日只知戏耍玩乐,你这皇子当得可真是舒心哪!”
这话一出,御帐里所有侍候的人脸色一变,五皇子的脸色更是青白一片说不出话来。
原本想趁皇帝心情好,帮杨十一郎说几句好话,给他补个实缺的,被皇帝这么一斥,五皇子哪还敢开口,讪讪的告退出去。
御帐里的事,不多时就传到了太后、皇后那儿去。
七长公主、九长公主与杨妃、富阳侯府女眷,及襄城侯夫人一家都在太后那儿,听到这消息,杨妃几乎晕过去,她虽育有三子,然就五皇子是众皇子最长,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皇帝迟迟不立太子,是因为五皇子虽是长却非嫡,皇后又不是无子,便是想立五皇子为太子,却绕不过礼法,才拖耗至今,却没想到儿子讨好的举动,竟会惹来皇帝在人前这般训斥。
太后虽是变了脸色,却不似杨妃这般激动,“不是让你告诫他,让他这段日子低调些,怎么会惹恼皇帝?”
杨妃紧抓着内侍的手,喃喃道:“臣妾跟他说了的,他也应下了,怎么会,怎么会……”
“那十一郎的事是不是没望了?”这问话突兀的响起,太后闻声冷冷的看过去,杨妃恨得直咬牙,这话原来是杨大夫人问的,因她不是世子夫人了,所以离太后她们远些,没听到内侍与太后和杨妃说什么,她只听到世子夫人转述,说五皇子惹恼了皇帝,一时不察便高声问了这么一句。
富阳侯夫人气得直瞪她,世子夫人面上焦急,实则得意暗笑,七长公主和九长公主与儿女漠然的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