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日,丁老夫人果派人来接范安阳,一上车就被王进菀拉着抱怨。“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回去就忘了我们啦!也没派人捎个信儿来。”
范安阳被她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通抱怨砸得晕头转向,回过神来,只见车里只有王进菀主仆两个,墨香连忙扶着她坐好,王进菀的丫鬟与车夫说了一声,车行启动,她方对范安阳赔不是,“表姑娘请见谅,我家姑娘这两天闷得慌,所以才……”
范安阳朝她扬手示意,“我了解,你们辛苦了!”王进菀嘟着嘴哼了一声,她那丫鬟讨好的呈上食盒,她眼眸流转瞟了范安阳一眼,见丫鬟满脸讨好的笑容,缓下声,转头对范安阳道:“哪!别说姐姐不疼你,这几样是我哥特意去买来给我吃的,看我对你多好,知你爱吃,都给你留下了。”
范安阳瞧一眼,食盒里的果脯、糕点确是自己平常爱吃的那几样,知王进菀将自己放在心上,心底微软,笑眯眯的挽着表姐的手,“知姐姐一直都疼我的。”
王进菀又哼了一声,“老实招来,怎么一回去就没声息的。”
“哎唷!表姑娘您不知道,咱们姑娘一回去,就被小路少爷找去帮手了,也不知小路少爷是怎么得罪了课堂上的先生,竟要他五日之内交出十张画稿来,可把小路少爷折腾惨了!”墨香连忙替自家姑娘说话。
闻言,王进菀和她那丫鬟愣了下,忙问:“小路不是很得人疼的吗?怎么会得罪了先生?”
范安阳道:“小路笨啊!先生在上课,与复常表哥讨论画作呢!他倒好,在旁观看就是,偏多事插嘴,把先生惹火了。让五日之内交出十张画作来,还不许复常表哥帮他,连提点都不成。真真是欺负小孩子。”
王进菀和丫鬟心道,小路真心不像个小孩子啊!“那先生是哪位啊?这般没气量?”怎么没听她家兄弟说起?
因为王进菀病了几日。王家兄弟奉母命来探望,王进菀拿来相赠的果脯糕点便是兄弟们带来的,当然为免妹妹病中寂寥,他们三个还说了不少课堂、同窗们的趣事给王进菀听。
只不过没有听到他们说起此事。
“王家表哥们没上那位先生的课,他们跟我哥都没上云先生的课。”
范安阳一说那先生姓云,王进菀主仆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他啊!咦?复常表哥去上了他的课?”
“嗯。有什么不对吗?”范安阳见王进菀来了劲儿,不免有点害怕。
只见王进菀两眼放光,整个人陷入一种高度兴奋的情绪中,“你忘啦!那天我怎么跟你说的。云先生去书院教画,是专为相女婿去的。”
范安阳秒懂,难不成小路这场无妄之灾,是因为他挡着云先生相女婿了?说起来杜云寻画得一手好丹青,还得皇上赏识过。虽身子单薄些,可人家家世好啊!父祖都是皇上信重之臣,如若予他为妻,就算云家底气不足,也不怕继母婆婆折腾。上有兄嫂挡着,日子应是好过的。
不得不说,云渡飞眼光不错,只是杜家,有必要让个优秀的儿郎娶个名声不咋样的云家女为妻吗?
云渡飞若想成功当上杜云寻的岳父,只怕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啊!
只是,云渡飞想招杜云寻为婿,就招呗!拿小路出气是什么意思?哼!范安阳把杜云寻也捎带上了,云先生要欺小路,他就没半点表示?
王进菀没多想,倒是她的丫鬟看范安阳脸色不太对,多看了一眼,正想说什么,前头的车停了,她们的车也跟着停下,已经到苏家。
苏家在湖州是大家族,祖宅与丁家一样同在东陵,但广陵城亦有产业,苏十郎成家后,他爹把元配留下的嫁妆分给他们兄弟,苏十郎是小儿子,哥哥们怜他年幼就丧母,将母亲留下的产业中,位置最好的宅子给他。
这处宅子位于广陵最高级的住宅区里,是座三进宅子,还有处后花园,东西两侧皆有跨院,东跨院与前院有夹道相连,苏十郎拿它来当书房用,西跨院则用来当客房,家里若有女眷来广陵,便可让她们住西跨院。
丁筱湘成亲前,二夫人就怕婚后女儿在苏家老宅过得不自在,没想到成亲后,苏三老爷就打发小夫妻到广陵来,一因苏十郎要进学,二是前头苏三夫人的铺子,该苏十郎的,得交给他们夫妻自己打理了。
他于庶务上本就不十分拿手,前头妻子过世后,因孩子还小,他不得不帮衬打理一二,长子、次子及女儿陆续成亲,总算交出去大半,现下小儿子也成亲了,他终于能把所有的琐事交出去了!
现任的三夫人也乐得继子、媳妇们统统分出去住,如此她才好专心养育儿女,不然外人总是盯着她,看她有没有亏得前人子,她若真有心对付继子女们倒还罢了!偏偏她打一进门,就立意做个甩手掌柜,那时老太太还年轻,体力尚经得起,与她直言,她只消把丈夫侍候好,再多生几个儿女,把他们教好,余的不必操心。
因此三房前头的儿女婚嫁都是老太太一手操办的,男孩们七岁就要住到前院去,老太太除了婚嫁事得操心,也就日常孙女儿的教导得她花心思,但就这样,外头也有人传,说她不孝,把继子女甩给婆婆去教养云云,苏十郎的婚事受挫,也有人说是她的错,自个的继母都不愿沾手了,隔房的婶娘都尽心吗?把苏三夫人气得仰倒。
苏十郎小两口去广陵住,总不会再有人说她什么了吧?
丁筱湘的肚皮争气,成亲后不到一年就传出喜讯,苏三夫人心喜之余,连忙打发人送来银票。
“银票?”二夫人听了一怔,怎么送银票呢?好歹送些吃食、药材或布料等好表示亲近啊!
“银票好啊!四姐姐的婆婆又不知道四姐怀了孩子后,口味有无变化,万一大老远的送来吃食。结果四姐姐不爱吃,或闻了就不舒服,岂不辜负了她婆婆的一番心意?”丁筱妍偎在四姐身边道。
丁筱真点头。“嗯,四姐姐的婆婆聪明。直接送银票,让姐姐想吃什么,直接让人去买,再说有钱,什么好药材买不到?”
范安阳对此存疑,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好药材虽不易得,但也不是真买不到,至于给孩子做衣服,还怕没人手吗?丁筱湘这位婆婆怕是被那些外人的闲言闲语给气着了吧?
丁筱湘气色很好。看到久别的家人,心情更好,说起家中婆婆时,更是笑声不断,“我家婆婆怕麻烦。更爱面子,还没搬来广陵城时,她就与我说,她自小就喜欢小孩子却怕痛,她与一族姐不睦。那族姐就咒她,长大以后就嫁人当填房,既有孩子也不用生孩子,不想及长成亲真应了那族姐的话,她那族姐吓坏了!频频给她赔罪,添妆的礼更是族里姐妹最厚的一个。”
“可见这话不能乱说。”老夫人满眼笑意,却又一派正色的叮嘱孙女儿们,众女齐声应是,王进菀还小小声的说:“要不然就得破财!”
“其实婆婆人很好的,也待夫君兄弟几个很好,只是不知为何,外头总针对她传些不三不四的话。”
二夫人也觉奇怪,三夫人母女端坐在侧不发一言,老夫人倒不觉有甚怪,“这有什么,无非是前头夫人娘家人怕她苛待自家外孙们,或是没招到苏三老爷为婿的人家酸呗!”
丁筱湘恍然大悟,丁筱真姐妹则异口同声,“没招到亲家老爷为婿,就这样死盯着人家继妻?这也太没品了吧?”
范安阳眨眨圆亮黑眸,直觉老夫人这话有水份,没招到苏三老爷为婿,会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继妻传闲话吗?还是没能成为苏三老爷继室的女人们在暗妒呢?
老夫人一直在看这个小外孙女,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她:“阿昭可有什么想法?”
“苏三老爷人好,是人人抢着要的香饽饽!”范安阳此话一出,老夫人满意的颌首微笑,二夫人怔愣了下,随即指着她直笑,丁筱真姐妹和王进菀互咬了下耳朵,也反应过来,王进菀把范安阳拉到怀里揉着她脸颊,丁筱湘也笑,心下一番思量,再加上这些日子在苏家所见所闻,觉小表妹是说到点子上了!
三夫人面上陪着笑,心里却冷笑,不过是胡乱瞎猜,偏一群人捧着!想到这儿便扭头看自家女儿,丁筱楼目露讶色,打量着范安阳,回想在家庙时,那老人、老婆子与自己说的故事,这世上,当真不缺聪明人哪!
说笑一番后,老夫人便道坐不住,让丁筱湘使个人陪她们四下逛逛去,丁筱湘知祖母这是给她们娘儿两说话,笑着应了让女乃娘陪着老夫人她们,二夫人待婆母一行人出屋,屋里只剩她和丁筱湘,才心疼的坐到女儿身边,拉起她的手来仔细端详,“瘦了!瘦了!”
“您外孙在肚里折腾呢!能不瘦?”
“你婆婆她们没过来?”
“端阳后不久就回东陵去了,太婆婆说她择席,还是早早回去的好,省得觉也睡不香。”
本来觉得女儿、女婿小两口搬出来,自个儿当家一切自在,可方才才发现,女儿上头没有婆婆顶着,遇到事全要自己来真心累人!
“要是女儿要生产那时,您能来就好了!”丁筱湘不怕得自己管家,就怕生产时,没人管着家里会乱成团。
二夫人安抚女儿。“回头我跟你祖母说,兴许能成。”
“可大姐那儿……”就怕大姐多心,同是女儿生产,母亲来陪她,却不曾去陪大姐。
“她婆家那儿有婆婆、妯娌相帮着,我去,不过是惹人嫌,你这儿不同,你婆婆那人,连贺喜都直接给银票了,想来到时她是不可能来的。”要是有个万一,又不知要被人说得多难听了!
说到这个,二夫人问,“方才阿昭那话,让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东陵老家,恍惚听九娘说起,二房伯娘曾想将她姨表妹说给公爹,不过那时,太婆婆已经相中我婆婆,就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