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夫人难得在广陵城过年,二夫人自是好好的准备一番,她是知府夫人,却长年不在广陵,这半年多来,与广陵一地的夫人们打好了交道,还将儿女亲事全都订下,剩下的就是娶媳嫁女,媳妇们进门后,带着她们学管家,儿子若自个儿本事考上了官,那最好,不成,咱还能荫个官身谋个一官半职的,尽量争取媳妇们赶紧生个胖孙子给她,嗯,最好是一进门就入门喜。
女儿们也得教着,还记取丁筱湘成亲前,才堪堪想起,给她讲如何应对小妾通房的事,二夫人抓紧机会,拿苏二夫人与其表妹的事来做例子来教女儿们,还不忘顺手把丁筱楼也拎来听课,当然,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嘛!连王进菀和范安阳也一并拎来听讲。
王进菀的娘强势,她爹脑子还算清楚,曲姨娘那回是曲姨娘自做主张,背着他的,不能全算他的错,王家的姨娘们不敢杠上主母,互相撕扯的很精彩,范安阳家的姨娘之慓悍是众人皆知的事了!
从姨娘延伸到庶子女的教养,然后,就说到了云渡飞和他老婆了,云渡飞是嫡子,但是么儿,自小被他娘宠坏了,宠得心里只有他自己,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家族。
云夫人是庶女,她娘是宠妾,出身没落的世家,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念念不忘往日风光。
“早几年你们的爹都还在京里时,云渡飞才与云夫人私奔,闹的是满城风雨,有人说黄夫人面善心苦没把庶女教好,故意给她挑了门不如意的婚事,所以她才会挺而走险,与人私奔。”
“不说她姨娘是得宠的,如果嫡母真给她挑门不如意的婚事,她爹会同意?”丁筱真问。
“这如不如意,得看她求的是什么。嫡出的姐妹都未必嫁得如意,何况她一庶女?然以此为理由而与人私奔,这就是她个人的教养问题了。”
丁筱妍若有所思的道:“所以您给哥哥们挑的都是嫡女?”
“结婚是结两姓之好,妾是什么?是玩意儿,是男人的玩物,但她们生下的孩子,却是主子,人都有私心,姨娘们生了儿子,自然会想。凭什么夫人、太太生的儿子就能继承家业。我生的儿子就不成?不一样都是老爷的儿子血脉吗?为何要分贵贱?”
“这不对。结婚是结两姓之好,妻嫁到夫家,带来的不止是有形的财富,还有无形的人脉关系。遇事互有帮衬,妾却想儿子与嫡子同,妾室自个儿尚是夫主家的财产呢!”丁筱楼道。
“所以你们得记着,成亲之后,千万不能小看这些姨娘通房们,她们有闲有心整日琢磨着怎么给儿女争出头,可当家主母没那个闲空,像你们四姐,上有两层婆婆在。亏得婆婆虽不是亲的,却是个甩手掌柜,对她夫妻两,不算特别照顾,但也不曾给她添堵。太婆婆年纪又大了,是个和善人,不然她可累了!”
二夫人顿了顿又说回云渡飞夫妻,“云渡飞皮相好,赵家这门亲他不满意,大可跟家里人直说,或是自己想法子去退亲,总好过直接与人私奔,甩人家一记耳光强,不过这也看得出,此人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他才会带着妻女小妾直接去拜访严先生,而不是先送个拜帖过去,今天他夫人若是赵氏,就绝不会让他犯这样的错。”
范安阳想到严筠也跟她们说过同样的话,还直接了当的说,云夫人不是不好,就是当了正室之后,还紧抓着自己是庶女的身份不放,“要知道,她如今的身份是云渡飞的正室元配,不管当初她是不是私奔的,云家承认她是云渡飞元配的身份了,她是云渡飞这一房的当家主母,就该把该有的规矩立起来。
“那天云家人来,没先送帖子直接上门来已是失礼,来了还堵门,更不用说连小妾也带来了,说要请我将他的女儿们收在门下,还一副施恩于人的嘴脸。他一个大男人再疼女儿,也不该插手此事,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可在乎自己的名节。”
“那……”王进菀闪着眼,想问什么却又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不需再问。
范安阳上前笑答,“他应该让他夫人出面才是,我们拜师不就是外祖母和二舅母出面的吗?”
“我还以为是我爹太忙了,没空搭理咱们呢!”丁筱妍道。
回过神来,二夫人已经换了话题,说到御下之术,总归一句话,姨娘通房得宠与否都改变不了她们不是妻的事实,太拿她们当回事儿,是自找苦吃。
等二夫人被管事媳妇们请走之后,王进菀小声的问范安阳,“二舅母这话的意思是,你娘太把周姨娘当回事了?”
“嗯。”范安阳站起身,“其实我觉得,二舅母和严师姐说的都很好,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关键,她们没提到。”
“什么?”
“那就是男人的脑子得清楚,不然当妻子的再如何大度,也禁不起三天两头有人脑子不清,被人三言两语就撺掇着,冲到自个儿面前来胡乱叫嚣吧?”
女孩们想了想,皆有所感。
王进菀元气十足的道:“我爹脑子就很清楚,那些姨娘们没少在我爹跟前上眼药,不过我爹都一句,一切由夫人做主把她们扇回来。”
丁家三个女孩父亲都没姨娘,通房是有,但不允生子,侍候个几年就放出去,二夫人还会给份嫁妆,通房们无不死命巴结,因为老爷才不理这些事情。至于三夫人,她压根就没给丈夫通房丫鬟,因而两家女孩没见识过这些女人的手段。
二老爷下乡巡视灾情,两个儿子跟着他去,父子三人顺道回东陵祭祖,然后才赶回广陵过年,丁筱湘尚在月子里,出嫁女也不方便回娘家过年,丁筱明那又不同,她是在家将养的,而且这也不算她娘家,是娘家伯父家。
王四太太很不爽,打发了人来接儿子、孙子回家过年,不过王进昆遭受平生重大打击,还没缓过气,他无法相信,一直以来自认才高八斗的自己,竟然连个小童生都敌不过,他觉得他娘骗了他,不愿回去面对,三夫人对女儿婆婆的怒气犹未消,来请王进昆回去的婆子被她狠削了一顿,灰溜溜的回家去。
回去之后,当然要告状的,王四太太一听怒火烧心,趿上鞋就往外走,要亲到广陵来找儿子。
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她婆婆给拦了,“你上哪去?”
“媳妇,媳妇去接昆儿回来,这都要过年了,亲家还不肯放人,那有把女婿和外孙扣在家里不让回的,我去,把他们接回来。”
王六老太太冷哼一声,手一扬,左右几个年轻力壮的媳妇婆子围上来,“婆母?”
“你给我好好的待在家里头,那儿也别去,本来今年能过个好年的,昆哥儿又添了个儿子,一家子和乐,再热闹不过了!”
“媳妇儿知道,所以,才想去……”
“你还是啥都甭想的好,昆哥儿媳妇还没进门,你就瞧着不顺眼,还不就是因为这孙媳妇是我做的主订下的,你心里头不服气,不舒袒,所以处处挑理想要拿捏她。”六老太太当着下人的面,直接挑破儿媳妇的心事,令王四太太颇感下不了台。
“人家教养好,顺着你,你就作起来啦?成亲回门不让回,让丁家在亲戚朋友面前丢脸,你挺得意的?人家不跟你计较,你倒是抖起来了!拚命的往哥儿房里放人,深怕漏了一丁点消息,连绢姐儿姐妹也有样学样起来,出嫁的姑女乃女乃管到娘家兄弟房里去,有这种规矩的吗?那你怎不往你娘家兄弟房里塞人啊?”
王四太太月复诽,那我嫂子和弟妹不杀了我才怪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倒好,不敢做的,倒叫你的女儿全都做了!你就没想过,昆哥儿不长进,他两个姐姐在婆家能得着好?”
“那,也不过去送他两个妾而已,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王四太太低喃抱怨,不就是手气不好,挑着两个搅事精,也怪儿媳妇没本事啊!连她自个儿的陪嫁丫鬟也踩她不是?
六老太太似看出她心中所想,“都把你亲孙子害死啦!还不当回事儿看?你这脑袋里头装的是什么啊!”手中的拐杖戳着地板咚咚响,像重槌敲在王四太太的心头。
是啊!她死了个孙子呢!王四太太这会儿才猛然想起来,因为孩子小,直接就供到寺里去了,是王四老爷亲自去办的,六老太太没提醒,王四太太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六老太太看到她这个表情,忍不住在心里直摇头,这个媳妇几十年如一日,想要她改,谈何容易?自己年岁大了,没力气管啦!若是昆哥儿经此事后能有所长进,那六房就不会败,六老太太没理会低头念叨的王四太太在骂些什么,只吩咐人把她请回屋去。
六老太太看着儿媳被仆妇们簇拥着走了,四老爷才从她屋里出来,“她还真是凉薄,那是她的亲孙子啊!”竟然忘了小孙子出生不到几日就死了的事?
“别说啦!你方才说,昆哥儿随他舅兄弟们去了广陵书院,然后呢?
“嗐!他这回受得打击可不小啊!您坐下,我慢慢说给您听……”
满园寂静中只听到王四老爷低低的说话声,六老太太不时的应和声,老太太院里侍候的仆妇对视长叹,若不是四太太作耗,今年这年,怎么会这般冷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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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