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帘卷,月华初上,苍凉而唯美。
案几上摆着玉璧华美的琉璃盏,琉璃盏内放着的是一颗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
她说,她不喜烛火的味道,于是,他就命人找来了凤翎国最大的夜明珠,奉在她的手心,又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只精致的琉璃盏,花纹都是他亲自设计的。
夜明珠明亮异常,幽幽地发着浅绿色的光芒,她便在浅绿色光芒下作画,她画的是兰花。
她最爱兰花,小的时候,她的祖父是一个书法大家,她从小受到祖父的熏陶,书法精湛,画技出尘,当年祖父叹息,道:“若是你是个男儿就好了,正好继承我的衣钵
此时想到此处,颜疏桐不由得苦笑起来,是男儿如何呢?不也是要注定活在勾心斗角中,处处算计,又处处防备,提心吊胆,在所有不受掌控中踌躇难耐。
重生之前她受人百般算计,重生之后,她百般算计他人?又如何?
终是不快乐。
他将书放在软榻上,轻声走到她的面前,瞧着她笔下的兰花,仿佛是生了根,就长在他的心上。兰花优雅美丽,却有种萎靡不振之态,他不由得心惊,迅速去看她的面庞。
她依昔嫣然浅笑,面容柔和,美眸流转,深情款款,一切都没有变,可是,他就是觉得,她的身上,哪里不一样了。
“桐儿似乎有烦心的事?”他试探得问着,小心观察着她的面容。
颜疏桐闻言,心中一惊,她明明隐藏得极好,他怎么能看出来呢?时至今日,还从来没有人能看穿她的心思。
然而,她虽然惊讶,却低垂着眸子,将满脸的惊讶之色隐藏,然后,她放下笔,笑望着他,道:“的确是感觉到心慌胸闷,可是却不知缘由
既然对方已经看出来,她自然是不能说谎,于是便承认了。
“是因为任文华进门么?我知道,你总会因此难过,可是我,我虽为太子,却也无法左右此事他满面得愧疚,面色微白,定定得望着她。
她却盈盈走向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带着悲凉和无奈道:“曾经,我也想过要一世一双人,可是现在,遇见了你,即便是不能圆了当初的梦,我也觉得满足了
他苦笑,是啊,他无法给她想要的,现在不能,未来呢?未来如何?他不敢想未来,因为他的命运也被另一个人控制着,他只希望,到那个时候,他可以保住她的性命,哪怕他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在乎。
“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轻轻得回抱她,抚模着她的背部,安慰着她。
“已经是三日了,殿下应当去看看文华,您总是这样专宠于我,恐怕桐儿真要变成红颜祸水了颜疏桐在他的肩头轻轻说着,声音软而无力。
司徒宇蹙眉,他知道他如此会让颜疏桐成为众矢之的,可是,他相信,他此时还是能保护她的,于是,他并不在意,道:“专宠与你那又如何?谁敢说一个不字?”
颜疏桐轻笑,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又发小孩子脾气她这样说着,抬头抚模着对方的脸颊,极为爱怜。
“去看看她吧,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将来她最终如是说着,眼中却是万分的不舍和无奈。
“我们的将来,你不必担忧,一切有我他知道她是为了他着想,才会退步,才会受这样的委屈,越发心疼,紧紧拥着她。
“好复又沉在他的怀中,她轻声得回答着。
翌日一早,任文华前来请安,她在外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太子妃出来,心中极为气恼。她出生以来,还没有受到这样的礼遇!
她本以为,新婚几日,太子怎么也会给任太后一个面子,歇在她那里,怎料,除了新婚那晚,太子就再也没有看过她,对于她的起居更是不闻不问,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太子妃身上,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般。
太子妃说,新婚几日她可以不必请安,可是,为了见太子一面,她必须要来,她自然有足够的理由,礼法终是不可废。太子妃免除她请安,是厚爱,她却依然要遵从礼法,切不能懒惰而不为。
颜疏桐近日的身体忽好忽坏,早晨都是起不来的,这也是她让张夕月和任文华不必请安的原因。
任文华见到颜疏桐的时候,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旧的夹袄,头发用一支羊脂白玉凤头钗斜斜插着,满面的病容倦怠。
太子则坐在颜疏桐的身旁,低头喝茶,目光始终都停在颜疏桐的身上,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任文华对于司徒宇的态度极为难受,她怎么也不明白,颜疏桐姿色一般,再加上这一脸的病容,太子怎么就这么迷恋她呢?甚至是不惜耽误了要事也不愿意少陪颜疏桐半刻。
“文华给太子妃请安任文华即便是再怎么心中不平,颜疏桐终究是太子妃,她还是要向对方屈膝行礼。
颜疏桐咳嗽了几声,用帕子掩着唇,摇摇欲坠的模样,司徒宇见此,忙上前抱住对方,使劲给对方顺气,双眉紧蹙,破坏了了他那如玉的容颜。
任文华更加气恼,眼见人家如此恩爱,她就是一个局外人,太子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极为吝啬,不愿意投给她。
“你来了,免礼吧终于止住了咳嗽,颜疏桐倦怠得说着。
“我近日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因此免了你们请安,也是为了我自己偷懒颜疏桐漫不经心得说着。
任文华一惊,她本想要用礼法不可废来堵住颜疏桐的嘴,可是人家已经洞察了她的心思,已经先堵住了她的嘴,还暗自说她不懂事,为了争宠,不顾她的病,也要前来见太子。
任文华没有想到颜疏桐心思转得如此快,不由得背脊冒出一股冷汗,有种被看光的恐惧感,她此时甚至是不敢直视颜疏桐的眸子,哪怕对方的眸中只有倦怠。
不,她的眸子如同深潭,用倦怠之色遮住,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她看不分明。
“是文华疏忽了,请太子妃责罚任文华心思也极为敏捷,迅速来了一个以退为进,先认罪,你说是我错了,那么我就错了,我让你责罚,你却要为了面子来安慰我了。
“这也不怪你,是我太不中用了,明日以后就不必来了,我们姐妹之间不要有这么多的虚礼,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就不必行礼了
任文华本来以为颜疏桐会安慰她一番,怎料她只提自己的病情,却分毫不将她的罪过消除,说得是冠冕堂皇的姐妹情深,不必虚礼,却是对她暗自的疏远,让她再也没有理由来清荷苑请安。
“是颜疏桐已经这样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顺着她来,毕竟,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她虽然说是太子的侧妃,实际上,只是太子的小妾罢了。
司徒宇此时也将目光移到任文华的身上,任文华心中一喜,但当触到司徒宇冷漠的目光后,又心中一惊。
她是任家的儿女,她从小识大体,文采过人,才华出众,司徒宇还是皇子的时候,对她也是颇为赞赏,敬重有加,对她从来都是温和的目光,可是今日,他的目光却如此冷漠,甚至带着一抹怒意,这是为何?
“你且退下吧,太子妃还要养病,不能陪着你说话司徒宇冷漠得说着,然后就转过脸,再也不看任文华。
一句简单的话,却是如同冷箭穿心,任文华险些跌倒在地,怎么可以这样,她虽然并没有任若雪的才华,可是她也是任家富有才名的女儿,她从小被父亲捧为掌上明珠,被寄予厚望,怎么能受太子如此的冷漠。
“是再怎么难受,她也要退下,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从容优雅,似乎半分都没有被打击到。
终于出了清荷苑的大门,任文华终于忍不住踉跄一步,几乎跌倒在地,她的贴身侍女佩尔上前扶住她,关切得道:“侧妃,当心!”
任文华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天寒路滑,幸亏有你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心思,不能毁了自己端庄舒雅的仪态。
夜深了,任文华如何也不能安眠,她侧卧在踏上发呆,她本以为,虽然得不到太子的完全宠爱,起码能做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太子如此冷漠的态度,打碎了她初始的梦,她此时有些挫败,但是,这并不能让她放弃。她是任家的人,骨子里流淌得是骄傲的血液,怎么能让自己输了呢?不,绝不能!她一定要打败颜疏桐,就算不能扳倒颜疏桐,也要让她和太子之间生嫌隙,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
颜疏桐么?不,她不会惧怕她,她既然有机会嫁给太子,那么她自然要母仪天下,就是任若雪,有一天也要败在她的手上,颜疏桐又怎么能打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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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任家的人,总是这么骄傲的,一点的打击就会难受不已,好在,他们善于自我鼓励打气,就这么好了……真是奇才!
今天,大概会更新一万,或者八千……这章是三千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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