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图是一头准六阶灵兽,近似豪猪的体型令它看上去非常的高大和壮实,可能是因为幼龄期大脑受过损伤,它的灵智与体型并不呈正比。在万魔之祖手下当了三年差,如今的它仍是一介小守护,守的是魔祖的藏宝库大门,护的当然是其中的宝贝。
如果它这样的实力放在人类世界,虽然未必被那些大势力招纳,但是想必非常受各方小组织的欢迎。对此,鞠图只是懵懵懂懂,仍然兢兢业业的坚守岗位。
就在二十几天前,那时天刚蒙蒙亮,鞠图的两只前蹄抱着狼牙棒,正靠在宝库的铁门旁打瞌睡。甬道由于被两面护壁夹在中间,光线十分昏暗,他根本就没朝喧闹了一夜的外面扫上一眼,也因此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这条甬道是个回廊结构,不过弯曲的弧度特别小,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甬道很长,说能合围整个中央森林也不为过,它起始于这个铁门口,末端接通宝库的另一头,但是,那一头没有任何进出口。整个甬道只是做样子的摆设,是为了掩人耳目,它真正的入口其实在东面的墙壁上,上面的某处隐藏着一个空间虫洞。
而甬道西面的墙壁,构造相当奇特,首先,它是一面单反护壁,也就是说,鞠图可以从里面看清外面的景象,而外面的人则无法看见里面,其次,它的主要材质是万魔之祖从一个叫“蛮荒神殿”的地方搬回来的星陨石,这种石头本身质地并无出奇之处,但表面被加注了一层神异的刻印,若不能解读刻印,从而正确开启机括,任何人也休想将其打破强行突入护壁之内,就算魔祖本人也不行。
因此,鞠图的工作并不累,可以说相当清闲,再说,这里是万魔老祖的地盘,谁敢擅闯?没有压力的安逸日子使鞠图不思进取,近三年来实力几乎没有寸进。而它心安理得,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那一天,它感到了深深的恐慌和后悔,倘若没有那面墙壁的强力保护,它恐怕已经曝尸荒野了。
当时,它打了个哈欠,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外面静下来啦?
为了那个什么果子,这帮家伙这几天不是折腾得挺厉害的吗?
不经意间,睡眼惺忪的它瞟到一抹暗红色的火焰。这一发现立即惊走了它全部的睡意,要知道,灵兽之所以还被称作“兽”,正是因为它们之中的大多数怕火,这主要源于它们骨子里的忌惮,尽管知道普通的火焰对它们造不成多大伤害,但本能上还是畏惧。
它揉了揉眼睛,把头凑到墙壁边上,这才看清那暗红色的哪是火焰,只是一件人类披在身上的斗篷而已。它松了口气,隔了半晌轻咦一声,人类?
怎么会有人类出现在这里?
它霍地站了起来,只见一个人类小老头被围在众灵兽的垓心,十几头灵兽各个形比小山,而那个人类老头在它们面前就像洪荒激流中的一叶孤舟,渺小无比,可是,那些灵兽却一个个如临大敌,先前彼此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升温,不过,这一次的对象统统瞄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
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鞠图抹掉头顶不知何时冒出的汗水,呼哧呼哧的瞪大了眼睛,手持狼牙棒一副严正以待的架势,手背上的鬃毛竟在不自觉的摇摆。
接下来的一幕可谓它这一辈子见过最恐怖的画面,几乎颠覆了它“万魔之祖无可战胜”的认知。
在同一时间之内,众灵兽齐齐发难,震耳欲聋的吼声差点撑爆墙外那片偌大的钟乳世界,强绝人寰的音波直接把敷在墙面的胶泥疙瘩震了下来,一块块粘附性极强的泥瘤纷纷月兑落,仿佛整个空间都要破碎了一样。
然而,在如此声势之下,鞠图却捕捉到人类老头的嘴角轻轻向上翘了翘,当时它只觉得冷冽幽寒,却不知道那代表什么,直到风波平息,它事后回忆,才意识到,那个轻扬的弧度,是嘲讽。
嘲讽众灵兽的自不量力。
战斗结束得非常快,而老头的动作似乎并不快,在鞠图眼里,那是一种飘忽的感觉。它记得有银色的火焰在翻腾,而银焰摇曳出来的能量波动强悍绝伦,往往只在人类老头一抬臂一挥手之间,便有至少一头灵兽轰然倒地,伴随着被烧焦的糊臭。
仅仅几分钟,战斗就揭下了帷幕。
人类老头佝偻着身躯,杵着拐杖站在战场的中央,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鞠图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他的侧脸,鬓角叠起的浓密皱纹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孤寡老人,而不是一手染满血腥的侩子手。
鞠图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接下来,他会干什么呢?
鞠图不由自主的展开联想。
当人类老头把目光移到护壁上时,鞠图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快速蜷缩到墙角,收敛气息。果然不出它所料,人类老头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鞠图背部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人类老头皱了皱眉,试着用了几分力气冲击护壁,声响不大,声势也不大,但是鞠图感到的是极大的震撼。一番动作未果,人类老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终于注意到了那些刻印,他很明显的怔了一怔,就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定,接着就坐了下来,而这一静坐,就是七天七夜,然后,那种银色的火焰再度无声浮现。
鞠图看见他聚集了庞大的灵气,连同火焰一同凝练于双拳之上,发动了对护壁的最强冲击,那一刻,鞠图感觉心跳都停了。幸好的那个劳什子星陨石足够坚硬,小老头的全力出拳依然无效,鞠图担心他恋栈不去,转眼见他已经飘然而去。
直到今天想起那几天担惊受怕,连屎尿都直接撒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情景,鞠图仍是心有余悸,好在自那以后,那个煞神再也没有出现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它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这日午后,鞠图懒洋洋的坐在宝库的门口,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自酿的果子酒。天天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它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了。
它就是这样一头灵兽,不管是生活上了它还是它上了生活,只要日子过得平稳安逸,它别无他求。至于那些挂掉的同伴,管他的,反正魔祖的宝藏还在。
半缸子酒下肚,它有些内急,起身找了个旮旯,掏出那货,正准备撒尿,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石土爆溅开来,东侧的墙体一阵剧烈摇晃,便在鞠图诧异的侧目下,轰然倒塌。而那条架立在墙上的空间虫洞入口,随之向下一坠。
被这么一吓,鞠图连尿撒在裤裆里都忘了。在烟尘散去之后,它的瞳孔骤然放大。
在那条漆黑的虫洞甬道里,靴子踩在地上的嗒嗒声,拐杖拄地时不时迸发的咚咚声,两者混合在一起,就似一支招魂曲,在鞠图的耳朵里幽然炸响。
随后,一个深深镂印在元灵里的身影出现在它面前,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半大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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