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布置的甚好，深木系的整套家具，矮柜上放着琉璃花瓶，一簇淡淡的焚香在熏炉中燃烧，烟气朦胧里，衬得窗边男子都出尘了几分。
发现自己果然想太多的玄子丹长松了一口气，露出一脸官方笑容走过去。
屋内的人自然是秦烨，手下有人就是这么方便，搞定情妹妹的同时还有时间查清华昀的落脚点，“你是……”怎么来了个陌生男人？难不成那女人改嫁了？
上下打量一番，秦烨心想，圣懿的审美应该没这么扭曲……“审美”是这么用没错吧？
玄子丹也在打量对方，这年轻男人一身墨赤色双龙凌云长袍，衣料精贵绣纹繁复，腰带正中嵌了一块鹅卵大小的翡翠，拼命的散发出“我很贵我很贵”的高档气息。站立的身姿颀长健美，渊渟岳峙般，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小二说阁下要找我家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公子最近不见客，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在下可以帮忙转达。”玄子丹一开口就把话堵死了。这男人长相出挑，莫不会是公子在大街上轻薄了别人，现在找上门来求负责了吧？
玄子丹突然有点揪心，这个可能性简直比公子在大街上杀人还高！
秦烨有点背后发毛，他哪是什么眼神？“我姓赫，不知阁下贵姓？”
“免贵姓玄。”
“玄公子，我有点急事要见你们公子，不知为何不见客？”不会是心虚躲起来了吧？
玄子丹歉意的笑笑，打了个轻描淡写的擦边球，“实在抱歉，公子脾性无人能模透，他说不见客在下也不好多问，让公子见笑了。”
秦烨眉梢微扬，“那敢问一句，你们公子此次前来，是否为秋宴一事？”
这是要曲线救国了？“实在抱歉……”正准备继续擦边球，谁知秦烨突然一笑，道：“既然贵公子说不见客，那我也只好作罢，抱歉打扰，再会！”
“……再会。”
玄子丹莫名其妙的看着背影，走的这么爽快，原来不是来求负责的……吗？
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全然不知自己形象全毁的秦烨一走出客栈，便抬头对着空气说了句。
“通知南宫家，这次秋宴，算我一份。”
……
九月中旬，秋宴开市。
虽然秋宴请贴上写的地址是百奻山，但宴会的实际地址却是在百奻城城外的望夫崖上。更准确的来说，是在望夫崖上临崖开凿的毕泉山庄里。
“望夫崖，因为传说中一个盼望丈夫回归的女子而闻名。”华昀懒懒靠在马车松软的羽绒软垫上，用银扇挑开窗帘指着远远一处壁立万仞的悬崖，“看到崖上那尊的石像了吗？据说就是那个女子化身而成的。”
玄子丹凑过来，目带崇尚，满心喟叹，“原来这就是无数文人笔墨倾情所书的望夫崖，望夫而化石，果真痴情女子，让人心生叹服。”
华昀一顿，“你羡慕？”
玄子丹尤未察觉，“非我之有，何必称羡？只是这等深情实在让人不敢亵渎。”
“深情？”华昀的神情越发古怪，“要我看，是愚蠢吧。”
松开银扇，深色窗帘顺势落下，随着马车的前进微微摇摆。玄子丹诧异的转头，看见少年的表情落在光暗之间，带着点锋利的讥诮：“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在意她，自然不会弃她不顾；如果男人不在意，她还愚昧不悟，生生把自己等成了一块破石头，这是什么深情？分明是愚蠢！”
玄子丹闻言，下意识为这尊千百年来备受称赞的石像辩驳，“这么说也未免太极端了。戏文上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感情到了深处，自然会……”
“会怎么样？能吃还是能喝？能穿还是能用？所谓的爱情，会比性命更重要吗？”华昀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出奇的冷漠，“什么都不能，百弊而无一利！”
“如果它不重要，为何千百年来无数人为它不顾生死？”
“因为他们蠢！”华昀指着那尊石像，“为了一个无情的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值得？”
玄子丹看了看石像，顿了好一会，“在旁人看来或许不值，但感情向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公子怎么知道不值？”
“若我是她，”华昀眯眼看着石像，声音不大却语气铿锵，如玉碎石裂般斩钉截铁，“必不会如此自怜自哀，苦苦乞求一份无望的感情。我会好好的活着，用力的活着，比所有人都要活的好！让那个有眼无珠的男人看着——没有他，我照样活得精彩！”
她转头，细长的凤眼里像灼了一把火，直烧进灵魂里，“这才是一个人的尊严！比虚无飘渺的爱情更重要！”
玄子丹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像被火光灼疼般不自然扭头，轻声道：“……陛下太激动了。”
……
空气一滞。
华昀的眼里飞快闪过尴尬，转瞬又闭上眼，欲盖弥彰般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重新靠回去，半边脸陷在的羽绒垫中，车厢内的气氛似乎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只听到车轮在不甚平坦的山路上行走的吱呀声。玄子丹悄悄看了她一眼，却见窗隙间冷淡的日光照在她的鬓角，显出玉色晶莹的肌肤，刀裁般英气的眉，沉沉的压着华美的凤眼，眼波清冷，疏离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符衬的苍凉。
这是玄子丹第一次看到陛下露出这样的神情，不是悲伤，却比悲伤更沉重。像一柄重锤狠狠敲打在心尖上，铿锵一声，迸出凄厉的火花。
他不能理解这样的情绪。
在他看来，出身高贵养尊处优的陛下，无疑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他享有这世间最崇高的地位与奢荣，却从不曾尽过应尽的责任。
冷酷、残忍、暴戾、病态、唯我独尊……这些负面词语都可以用在他身上。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只会给他的臣民带来血腥和痛苦，饶是玄子丹这种几近愚忠的人，也曾隐隐想过这种皇帝还是死了比较好。
但他一直认为，陛下起码是快乐的。
杀人剖月复、灭村屠城，用尽这世间所有令人发指的残暴手段，哪怕只是为了解闷。
这样肆意妄为的人，怎么会让自己不快乐？
血肉与白骨铺成的道路，一路走一路杀，一路前行一路肆掠，将整个华国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地位、权势、财富……很多人穷尽一生也不能得到的东西，他都有了，可他依然不快乐。
为什么？
玄子丹实在忍不住问：“……是因为摄政王？”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人了。
华昀茫然转头，“什么？”
玄子丹有点心惊胆颤，这一个月来陛下从未主动提起过摄政王，他不敢肯定是不是爱太深的缘故，但害怕却是难免，陛下对摄政王的欲是全国皆知的秘密，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无疑是一种太危险掉战。
好奇心会杀死猫。
“公子看起来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摄政王不在的缘故？”
华昀眨眨眼，差点月兑口一句“管他屁事”，想起自己如今是华云天才生生忍住，“或许吧。”
棱模两可的话落在玄子丹耳中等同于默认，他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有点不快，忍不住道：“既然陛下这么舍不得摄政王，当初带着他一起出行不就好了？”
话刚出口他就惊了，忙看向华昀，生怕她因此不悦。
华昀却只淡淡道：“他不爱出门，家里也离不开他。”
似解释又不似解释的一句话，让玄子丹心里有点发堵，闭上嘴不愿再问，却忍不住在心里想：是啊，也只有沈大王爷才能让骄傲的陛下纵容，别人哪有这资格？
可是……
玄大人很纠结，他和陛下都是男人啊，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
这篇小说不错推荐先看到这里加收藏看完了发表些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