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凶猪硕大的尸体,悄然地躺在那里。往日的嚣张跋扈不再,终是归于平静与尘埃。尸体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丝毫没有影响到宫明珏的思绪,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距离上次激战已经过了十数天,这獠牙凶猪的内脏、皮肤早已腐烂十之**。可是,那黑色硬毛却依旧挺立。照理说,皮已不存,毛怎么还能如此坚挺呢?
锃亮通透的黑在一片靡靡的血色中显得尤为突出,一如那次激斗时一样,丛丛的黑毛傲然挺立,硬度和锋利程度却是丝毫未减。尖尖的,长长的,深邃锐利的黑色边缘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凌烈的光芒。
“这畜生死了这么久,尸体都烂了,怎么这毛还是一如当时那般坚硬?”宫明珏思索着。当时,自己可没少在这獠牙凶猪的变异黑毛上吃亏。她的右手上当时被硬毛刺伤的部位早已长出粉女敕的肉芽,可是直到现在,她依旧清晰的记得当时这硬毛的威力,记得当时自己血肉被这硬毛刺透的真实痛感。还有那比平常一级凶兽大了两倍有余的兽丹,这獠牙凶猪绝不会如此简单。
思及此,宫明珏微微一笑,暗忖这獠牙凶猪貌似还真是有不少秘密啊!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记忆中獠牙凶猪朝自己奔袭而来的方向走去。她一定要看看,让这獠牙凶猪产生变异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獠牙凶猪的独占欲极强,只要是自己的领域从不允许外人或者其他凶兽接近半步。也正因如此,宫明珏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循着那深浅不一、错落密布的蹄印,轻轻松松便来到了獠牙凶猪的老窝。
方入洞口,一股恶臭便迎面扑鼻而来。眉头紧皱,强忍着胃内不适的翻滚,宫明珏骂骂咧咧道:“猪始终都是猪,连住的地方都这么臭!”
顺着长长的甬道,宫明珏踱步往山洞最里面走去,密闭的山洞不容一丝阳光的闯入。浓重的黑色渐渐将前面的路遮挡。宫明珏悠然拿出方才收获的荧光独角兽的尖角,淡淡的绿色荧光,在这深邃黑沉的山洞中,虽说诡异,却也着实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还真是个好东西啊!”宫明珏感叹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走到了山洞的尽头,那股恶臭也越发浓烈起来,借者荧光独角兽尖角散发出来的微弱荧光,宫明珏一遍又一遍地,四处寻找着可能造成獠牙凶猪变异的原因,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颓废地坐在地上,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吗?
不!不可能的!
一般的獠牙凶猪绝没有那头被自己斩杀的畜生那样的硬毛,那样惊人的杀伤力,这凶猪一定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的。这畜生生活的坏境,外面的,自己方才走过来时就已经顺便查看过了,没有任何的天材地宝存在。那么,那能够导致凶猪变异的好东西,必定只能是生长在那畜生的巢穴中了。
深信自己内心的猜测,宫明珏站起身来,更加仔细地查找着,不放过山洞中一丝一毫的细节。良久,终于,当淡淡的绿色荧光扫过一坨庞然时,她的一颗小心脏瞬间飞扬起来,却又霎时跌落下去。
宫明珏抿了抿薄唇,眨了眨凤目,抽了抽眼角,跳了跳眼眶一旁膨胀的青筋,心中顿觉有无数乌鸦无声列队飞过…无语了……
好吧!
她承认,她找到那个变异来源了。
那是一株深紫色的小草,微微露出的叶子渲染着初生的朝气,蓬勃地伫立在那里。早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宫明珏就已从记忆中清楚地掌握了它的一切信息。
硬质紫草,地阶中品的天材地宝,虽说品阶不高,却因为其罕见稀少,功能特别,深得人们的青睐。草如其名,这硬质紫草最突出的作用便是提高使用者身体的硬度和强度。而这紫草对于生长条件要求极其严苛,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天地灵气也必须非常丰富,因此,其中所蕴含着的潜在能量,比之阳灵草,更是多了十数倍之余。也正因如此,硬质紫草在强健血肉筋骨的同时,对于修炼者而言也是一道难得的滋补之物。
虽说已经历过火灵芝和阴阳泉的淬炼,但毕竟这十五年的饥寒交迫、无法修炼所造成的羸弱体质,对宫明珏而言,始终都还是她的一个绝对弱点。日后与他人战斗,难保这不会成为她的致命之处。这硬质紫草,对于如今方才进入灵者三段的实力,强烈渴望实力长进的宫明珏而言,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可是,如今紫草近在眼前,触手可得,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纠结了!
眼角抽搐着嫌弃地瞥了瞥那从一坨庞然褐色粪便中略微凸出,露出少许一点深紫叶子的硬质紫草,宫明珏不禁在心里暗骂道:这个山洞这么大,你这硬质紫草为什么非要长在一大坨獠牙凶猪的屎上呢?怎么说你也是地阶中级的天才地宝吧,怎么这么不会长呢?还有那头猪,真是头猪,拉屎哪里不好拉,非要拉在这紫草上,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只捅它那一两刀……
虽是如此,宫明珏却也深知这硬质紫草的价值,收起心中的无奈,抄起地上的碎石片,小心翼翼地扒开那一坨粪便,将那硬质紫草连根挖出,仔细包好放入怀中,便头也不回地飞掠出山洞,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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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家,宫明珏并没有立刻前去复命,而是悄悄回到自己的小院,将身上那一众物什收好。他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暴露,所以在那之前,一切必须照常。韬光养晦,方才是至尊王道。
换上早已破碎染黑的长衫,宫明珏微整容妆,伸手拿着那株阳灵草便朝正殿走去。
绕过曲折的花间小道,穿过无数豪华气派比自己的院落不知好上多少的分院,宫明珏渐渐走到了正殿之前。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努力控制着不让那压抑了十年之久的恨意和愤怒爆发出来,便是迈起轻盈无比的脚步走向那殿门之处。
还未走几步,便闻那原本寂静异常的地方传出阵阵热烈的讨论和讥诮的讽刺。
“喂,话说那废物进入后山密林都二十多天了,还没出来!”
“靠!你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吗?这种破事你也关注。那废物死在里面不是更好!”
“也是!一个从没修练过灵气的人竟然还一个人进入密林,这不明摆着找死吗?”
“就是。我想现在他肯定被吃的渣都不剩一点了吧,哈哈哈哈……”
“说不定早变成一坨排泄物,滋养密林的土地了呢!”
“哈哈!这样,那废物也算死有所依了,虽说废物了十五年,起码他的死还算是有点价值的啊!”
哈哈哈哈……
听着不远处守门侍卫们的闲谈和肆笑,宫明珏也不恼怒,她没有任何反应地迈大步走着,仿佛人家正在讨论的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
少顷,一抹疏冷白影幽幽闯进侍卫们的视野。清朗的眸子带着疏离的冷芒,霎那间扫向那两个肆意讥笑的侍卫。眼光所至,让人周遭气温瞬间有种骤降的错觉,仿若寒气逼人,令人颤栗颤抖,却又无力抵挡。
仿佛感受到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感觉,侍卫们放肆的嬉笑声戛然而止,却都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这个白衣少年。
依旧是那张诡异狰狞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阳脸……
依旧是一袭简简单单干练利落的纯粹白衫……
依旧是那个瘦削羸弱笔直倔强的小小身躯……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一如往昔……
将侍卫们的震惊尽收眼底,宫明珏的嘴角缓缓一扬,一抹讽刺的弧度立马应召而出。她淡淡地开口道:“请通报宫家主,宫明珏前来复命。”
依旧是那么熟悉的一个少年,此刻,他们却隐约感到一种熟悉的陌生气息,那是让他们难以捉模的诡异变化。
“哦!好,我马上就去!”一侍卫月兑口而出,踉跄着朝主殿去着。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在少年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做出这样轻率的举动。他只感觉,此时此刻,少年的周身仿佛环绕着一种凌驾于世间万物的霸道凛然,让他心头一颤,忍不住想要向她臣服,向她顶礼膜拜。
不稍片刻,那侍卫便返了回来,似乎是跑得太过激烈的缘故,他一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面沉下嗓音努力平复着内心莫名升起的紧张,开口道:“家主说,你……你把东西放下,就……就可以走了。若是……若是再惹是生非,定当严惩不饶。”
短短的两句话,那侍卫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这简简单单的三十来字说完,并时不时地小心翼翼观察着宫明珏脸上的每一分色彩,简直比向家主汇报工作还要紧张万分。
听完侍卫的传话,宫明珏眉梢一挑,轻蔑淡笑,无奈地闭了闭眼。
惹是生非?
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若是那群人不来找茬,自己何必与一群小人多做纠缠。
虽是如此,宫明珏面上却也没有太大反应,早已对家族失望透顶的她本就不愿与宫家之人再有更多的来往,宫皓正这一举虽然无情却也正和她的心意。心念一动,顺势将那阳灵草甩给另一侍卫,便大步离去。
宫明珏刚走,只见那刚传话的侍卫突然像被抽掉了全身所有骨头一样,颓然跌倒在地,面色苍白而僵硬,嘴里喃喃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十三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啊!”
“是啊!”另一侍卫握着手中的阳灵草,呆呆地凝视遥望着那抹渐渐消失在远处的白色身影,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同伴对宫明珏称谓的变化。
八卦传千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出片刻,宫明珏独身入密林并成功采摘到阳灵草归来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家。
于是,在宫家,出现了这样一种诡异而又滑稽的场景。一幕幕,直到多年后,人们想起当时,依旧是如此清晰。只是那时,他们再不敢如此蔑视,因为那时,他们所谈论的主角,已然成为他们只能抬首仰望却遥遥无法触及的存在……
这一天,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你是吃饭,喝水,睡觉,洗澡,还是上茅房蹲坑,大家讨论的都是一个话题。
“喂,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你说的是,那废物采到阳灵草回来的那个事吗?”
“我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
“就是那个。你说这废物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难道这阳灵草还会凭空掉在他身上,要不仅凭他一个废物怎么能在那么凶险的密林里全身而退呢?”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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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时,夜,慢慢降临。
破败的院落中一切如故,闲适而静谧。小屋之内,昏黄的灯光下,宫明珏正一点一点地打磨着收获的荧光独角兽尖角。
她手持匕首仔细地刮掉残存在尖角末端的皮肉,又将那末端打磨得圆润不再菱角锐利。来来回回,简简单单的动作,她却是毫不厌烦的重复了数千次之多。
渐渐地,战利品依稀成形,打量着这让自己劳累了大半天的战利品尖角,宫明珏咂咂嘴,再次感叹道,这尖角可真是个好东西!
突然,一阵苍老却矍铄的声音自窗口清晰传来,“珏小子,你可算回来了?”
宫明珏瞬间抬头直直地望过去,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毅然挺立在小屋之外。她的心中一阵抽动,说不清是亲人间久违的狂喜还是劫后逢生再遇的激动。
“无名爷爷。”她轻叫一声,放下手中的物事,便欢快着扑腾入屋外之人的怀中,瘦弱的双臂宛若钢铁般紧紧地禁锢住无名老人的身体。她眼里噙满了泪水,一片波光嶙峋,嘴角的弧度却是止不住地向上扬起,颤抖的嗓音良久之后微微吐出四个清晰的字符,“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