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刚刚遭受了一场劳心伤肺的战役,我疲软地坐在车里。后视镜里的建筑物不停地在倒退,不停地跟我在告别。
“你怎么了?没事吧?”陈温新关切地转过头问我。
我回过神来。“呵呵,没事啊,对了,你和那个萧经理谈得怎么样了?”
“我给他详细地介绍了一下合作的方案,但他并没有表明态度,只是说,这事还得他们董事长做最后决定
“哦我心虚地无言以对。
突然陈温新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戴起耳塞接通了电话。听他说话,应该是林氏那边打过来的。
挂完电话后他高兴地跟我说:“付舒,你知道吗,刚刚萧明打电话给我,说他们董事长不仅答应和付氏共同合作开发盛世华宇,而且投入和回报都是对半开
果然是个好消息。
我笑着回答他说:“一定是被你的诚意打动了
我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面,玻璃上倒映出我心情复杂的脸。
我一回到家,付先生就朝我围了过来。
“刚刚温新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这事,你们处理的不错,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家伙的速度可真利索。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觉得浑身没有多余的力气。
舒女士凑过来,“舒舒,你跟陈温新在谈恋爱?”
我把包包放下来。“没有的事
“还骗妈,我早听你爸说了,你们关系不一般。欸,老付,是吧?”
这老两口子一唱一和这是要闹哪样。
“你爸也说陈温新这个人不错,要不,改天也带他回家给妈看看?”
“我跟他真没什么我不知道给怎么向他们解释。
“你骗不过我,平时你们在公司虽然打打闹闹的,但我看得出来,你们是彼此喜欢的付先生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是啊,上次还听你说你上医院照顾他去了呢,要不是喜欢他,怎么不见你来照顾我们啊?”舒女士一脸欢喜地跟付先生交换了眼色。
“那是因为——”在我意识到解释可能更加添乱后,我决定住口。
“舒舒,你就听妈的,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你把他带回家里来吃饭,妈帮你看看
“舒女士,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我有些不耐烦地拿开舒女士搭放在我肩膀上的手。
我站起身来,觉得这里吵死了。
付先生有些迷惑,“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我继续往楼上走,心里面好像有地方被人掏空了一块,出奇地难受。
“以后就不会喜欢了
声音微弱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干脆。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郑纬要我答应永远不能和陈温新在一起的时候,我竟然犹豫了。
那一刻,眼前浮现的都是陈温新的脸。坏笑的。生气的。拧着眉头的,微笑看我的。睡着的。亲切的。各式各样的脸。我几乎低估了这段时间他对我的影响力,尽管我一再跟别人反驳说我跟他真没什么。但是直到那一刻,我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因为害怕失望,所以选择疏远,甚至选择放弃。
我突然害怕这样的自己,真的。每次跟那些所谓的爱扯在一块,我都会觉得害怕。害怕因为得意忘形,哪天又会上演从天堂掉到地狱的绝望戏码。
“我答应你
或许这样也好,没有爱,就不会有痛了。我这样告诫自己。
我在床上睡到很晚才起床,看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我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衣,光着脚走下床。
外面的阳光已经很弱了,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墅区周围的树被偶尔拂过的风吹得有心无力,整片天空澄澈的竟让我难过。
我走进隔壁琴房,突然想练曲。这间琴房是很小的时候,舒女士特意为我布置的。她说女孩子家家的,多弹些钢琴好。也怪,对大多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我,竟然也钟爱钢琴。
已经很久没弹琴了,我看着自己手指甲都已经留长了的十指。
于是我找来指甲剪,坐在蓝色的地板上,一个一个把它们剪掉。不带任何感情。
我弹了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我想,没有比这首曲子更适合现在了。秋天的曲子。细碎私语。如歌如泣。却永远只能是个秘密。
我起身,听见背后传来掌声。
我一回头,就看见了穿着白色休闲服的陈温新,原来他也喜欢白色。
“你怎么会?”我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一把用手遮住上身。
“我来了很久了,从你坐在地上剪手指甲开始
他笑着回答我,露出一口整齐的皓齿。
我有些不好意思,尬尴地冲过他的身边跑进了卧室。
我换好衣服出来,陈温新正在琴房弹琴。
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
曲毕,我听傻了眼,竟有种浮华若世,瞬间少年的错觉。
“这首曲子,我以后会在我的婚礼上弹奏给我的她听
他轻轻俯,温柔地看着我。我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刻意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是我叫你爸打电话叫他过来吃晚饭的
楼下的舒女士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帮他回答。
这家伙得意地挑了一下眉,“看来舒阿姨很喜欢我
我踢着拖鞋走到了楼下,付先生跟我说饭还没好,叫我和陈温新跟他先一起看会儿电视。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屏幕,期间偷偷瞄了几眼陈温新。
他很乖地看着电视,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那件事情应该都处理好了吧付先生突然冒出一句。
“放心吧,董事长,都处理好了
“以后来家的话,就叫我付叔叔吧,叫董事长怪生疏的,再说你以后要是跟付舒结了婚,你还得叫我一声爸
陈温新美美地看了我一眼,被我恶狠狠地瞪回去了。
“好的我听见他开心的回答,心里百感交集。
或许这是我和他之间最后的晚餐了,就让他好好享受一次吧。
我帮舒女士把菜从厨房端到饭桌上。
舒女士其实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她放着好好的阔太太不做,宁愿不请阿姨,家里的事情她也要亲自操持。
不一会儿,菜就全部上齐了。三菜一汤,菜式精致。
舒女士把一块红烧鸡翅夹进陈温新的碗里。
“阿姨,我自己来,你太客气了陈温新有礼貌地说道。
“温新啊,你现在一个人住啊?”
“温新啊,你祖籍哪里的啊?”
“温新啊,你喜欢我们家舒舒吧?”
看着他被两老围攻的囧样,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轻轻踢了下我桌下的脚,暗示我不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本小姐偏要,你奈我何?
“温新啊,你父母现在都还好吧,怎么没听你提过他们?”付先生停下手中的筷子。
陈温新面露难色地说:“他们已经不在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舒女士也来凑热闹,“你从小是个孤儿啊?”
我感觉陈温新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心想这二老都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啊,他不想说你们就别问了嘛。
“是的
原来他真的和我一样,都是一个从小就没有亲生父母的孤儿。
“那你从小跟谁长大的呢?”
舒女士的这个问题终于让我忍不住为他挺身而出。
我踢开凳子,站起来。
“我吃饱了。陈温新,你起来,我送你到门口,你快回去吧
我把陈温新拉起来,付先生和舒女士用一种‘现在就知道护着他了’的表情看着我。我懒得管他们怎么想,拉起陈温新就往门口走。
“你傻啊,就不会借故上洗手间或回家的吗?”
我没好气地看着眼前这个傻瓜。
“呵呵他笑而不语。
“你傻了吧,还笑。以后别来这里了,这里将会是个让你难过的地方
我真希望他能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离我远点,离这个家远点。
“你错了,这会是一个让我无比开心的地方他表情神秘地向我宣布他独有的见解。
他是不是疯了,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那个,你快回家吧,我就不送你了我提醒他该走了。
他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陈温新我还是忍不住叫住刚准备上车的他。
他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嗯,怎么了?”
我没有回他,慢慢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自认识以来最深情的拥抱。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
几分钟后,我安静地从他怀里抽离出来。
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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