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初临异世
第6节第六章久仰大名
何存他们的目的地是流元山下的张家集,在流元山附近算是一个不小的集镇。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平日里耕种的田地除去沉重的税赋之外,余下的部分根本不够他们养活一家人。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流元山下的几个村子的人也经常进山去打一些小兽或是采集一些野味,然后拿到张家村来贩卖。
张家集最大的富户张进,在本村也算得上一号传奇人物了。张进小的时候家徒四壁,十足十的一穷二白,父母都在荒年给活活饿死了,张家村的人看在同宗的情份上,有一顿没一顿的接济他,也是他命不该绝,硬是让张进吃百家饭长大成人了。
这张进也是很有志气的人,十几岁就进城闯荡,给一家杂货店当小工。由于人肯吃苦,又踏实肯干,很得杂货老板的赏识。这个时代的商人虽然地位不怎么低下,但是也未必就高人一等,那杂货店老板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见张进办事能干,家世也清白,是个可靠之人,便做主招他当了自家女婿。
相对于村里一辈子都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青年,张进算是出息了,他自然也没有忘记当初村里人用百家饭养大他的救命之恩。饮水,张进便在张家集开了家店,倒也没什么卖的,主要就是收村民从山上弄来的土特产,一方面是扩大自家店子的货源,一方面也算是让村民们多一笔收入,多一分活路。
流元山下有好几个村子,就连山里都有几个村落,自从张进在张家集开了店收山上的杂货后,附近的村民和山民都把自己弄来的东西拿到这儿贩卖。一来二去,不少张家集的村民都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其实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大生意,搭点凉棚卖卖茶水,腾出个房间当是客栈之类的。没几年,这个集镇便兴旺起来,不少日常生活的必须品也可以在这儿买到了,一些四处游走的货郎也定期地来张家集兜售货物。
流元山真是一座大宝库,几乎各种各样的山货都有,山里动物身上的皮肉,山中种类繁多的山茹都是城中的热门商品。张进的脑子也活络,杂货店照开,但是店里的主要出货都固定到了临近几个县有名的大酒楼身上。
山民们进城,要交很重的入城税,加上酒家饭馆老板刻意压价,根本赚不了几个钱,所以很少有人会把弄到的山货直接送进城里。而城里酒家也曾派人到处收货,可惜人生地不熟,零零散散的收了一些,效果也不大。
张进正是抓住这个机会,凭借自己在村里的宗家关系,以及同城内各个酒楼的生意往来,成功地当上了山货的中间商,而且生意越做越大。山上有什么,张进就收什么,皮肉、野味、药材甚至包括木料,城里要什么他就有什么,为了货源的稳定,张进在张家集重新修了一座宅子,常年都住在这儿。
可是最近流元山闹妖怪的事,让张进很是苦恼。流元山的周围的山民对山的感情是相当深的,对山的敬畏也是常人无法想像的。自从山上有妖怪的传闻出来之后,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最让张进头痛的说法就是,流元山上的东西都是山神的私产,山民们去采集山货就是窃取山神的财物,流元山的山神现在发怒了,要惩罚那些大胆的小偷。
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山民来卖山货了,张进把头发都急白了好几根。库房里的存货并不多,特别是到了冬天,原本就是产出少,供货多的时候,要是真的断了顿,自己以前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信誉就会毁于一旦。
刚出事的时候张进便找来了一些密禅宗的和尚,念了几天的经,做了几天的法事,又杀三牲祭天祭神,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其实张进也明白,真正的有道高僧都在庙里潜修着呢,哪会来做这些事,自己也不过是尽尽人事罢了。
前几日去流阳县里找回首居的黄老板商量延期交货的事,张进很是诉了几下苦,那黄老板却神神秘秘地给他介绍了几个道士。
道士就道士吧,张进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请了几个道士回张家集。那几个道士也没开坛作法,也不念咒捉妖,只是在附近几个村子去看了看离奇害病的人,并且还上流元山转了转。最后告诉张进,那些个病人他们可以治好,山上有妖怪也是肯定的,只不过他们道行低微,捉不住这个妖怪,只有请师门的长辈来。
张进原想是这几个道士装神弄鬼想多要钱,可自己给他们钱,几个道士硬是不收,直接告辞走人了。这几天那些害病的人喝了道士给的符水之后,再也没有死人的事发生,张进才知道这些道士是有真本事的,对道士们说的过几天就会到的师门长辈更是有了几分期待。
李冀看到张进的时候,觉得这个人一定很精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道士村里的人,那里的人和这个张进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道士们成天谈经论道,讲的都是些玄奥的东西,很容易让人想起“斯文”这两个字。而这个张进,中等身材,和雄伟沾不上边,一张脸也不算出众,可是那双眼睛都很是灵动,脸上的笑容倒让李冀想起以前那个世界里所谓的职业的微笑,不能说假,只能说不够真诚。
自从跟着何存学了段时间的占卜方面的知识后,李冀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思维很敏捷,原本对“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的一些细节很明晰地出现在他的头脑中,而在他不自觉地用这些方法去观察身边的人的时候,又让他意识到自己视力似乎好得有些变态。
对于熟悉的人倒还好些,有了先入为主的认识之后,李冀很难会产生出太多的看法,但是从刚才进张家集开始,他便开始不自觉地去给这些完全陌生的人做出一番评论了。走路的缓急,神情的喜悲,对陌生人的反应,说话的神态,脸上某块肌肉的不正常抽动,甚至是衣料的好坏……所有的方方面面都是李冀认识这个人的素材。
李冀看到张进的时候,运用学到的相术,给张进下的一个评语就是:“这个人很精明,具备成就事业的素质,只是缺少一点助力事实上这样的判断对李冀来说,现在已经和一加一等于二的道理是一样的,成了做多了数学题一般的条件反射。
如果一个人本身素质很优秀,但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成就,那么不外乎两个原因——要么缺人,要么缺势。因人成事的人很多,因势成事的人却很少,所以除开特别强烈的预感之外,道士们都会把这些人没有成就的原因归结为缺少“贵人”相助。
李冀盯着张进看了半天,对于自己得出这么个结论也有些无奈,自己在道士堆是呆太久了,似乎也变得相当的神棍了,想到这儿,原本很严肃也很神棍的小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张进正在和何存喝着茶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发现站在何存身边的一个童子看着自己笑,觉得很是好奇,便问道:“这位小道兄,为何看着张某人发笑啊?”
在进张家集之前,何存就让所有人都换上了“工作服”,何存当然是一付仙风道骨的打扮,钟明一看就是个当帮手的,而李冀和草根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跟在神仙后面的小跟班。
张进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一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何存带着这么一班人来访,张进看到何存身后的李冀就觉得他与众不同,所以张进有意无意的对李冀也多了几分关注,正巧看到李冀发笑。
李冀倒没想到这个张老板这么关注自己,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应付,显得有几分尴尬。何存虽然宠这个师侄,可是这样当着主人家发笑,未免有失礼仪,何况人家都问到头上来了,自己也不得不训两句装装样子。
何存还没有开口,张府的管家走到堂上,向张进禀报道:“老爷,外面有个自称是天师教弟子的人来找何道长
张进看看何存,何存点点头,起身道:“定是我那大师侄欧阳文瑜来了,张施主,贫道这就去向他交待一些事务,然后再与施主商谈上山捉妖的事
张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进一步了解这些道士的机会,连忙对何存道:“道长不必客气,令师侄定然也是远道而来,让他也进来歇息一番
说毕,不待何存表态,便示意管家去请人进来。何存见张进这么热情,也却不过主人家的面子,只得又坐回原位。
这时站在一边的李冀对这个听草根念叨了千百遍的“文瑜大哥”充满了好奇,而王洁依和草根等人眼中露出的那份急切,也隐隐显出了李冀这位大师兄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当张进的管家领着一个少年道士进入堂厅时,李冀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也不禁对这位师兄有了几分好感——在他英俊的脸上始终挂着阳光般的微笑,让人一看就有几分亲近之意;虽然年纪很轻,但是稳健的步伐却给人一种老成的感觉,仿佛什么事都可以放心地交给他去办;普通的一身道袍套在他的身上,反而让他显得出尘不凡。
“大师兄“文瑜大哥王洁依等人一脸欣喜,纷纷向欧阳文瑜打招呼,看那架式,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定然已经围了上去。
欧阳文瑜微笑着,冲着李冀为首的几个小道士点点头,目光在李冀的脸上略作停留便转身先向张进施礼,然后向何存问好。
张进看到欧阳文瑜之后,略作交谈,便暗自心惊,以他多年来磨练出来的看人眼光,自然看得出这个欧阳文瑜又是一个少年英杰,只觉得这个天师教果然不简单。
张进对捉妖之事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这方面有什么禁忌,所以只能闲聊些自己的所见所闻。刚才见李冀冲自己发笑,原本稳重的张进也不知什么原因,神使鬼差的便出声询问,结果被欧阳文瑜的到来打断了。现在欧阳文瑜已经站到了何存身后,张进想继续问李冀,又觉得不太妥当,只得转向别的话题。
“何道长,听闻你们修道之人通过修炼,能够窥破天机,可以知道人的前生今世,不知是否真有其事张进对江湖术士其实没什么好感,但是乱世之中,很多时候只能听天由命,张进对神佛的敬畏并不比其他人少。
何存正色道:“张施主所言,虽然并非空穴来风,但也不像坊间传的那么神秘。我等修道之人不过是掌握了天地间一些肤浅的规律,勉强能够趋吉避凶而已。真的是天命使然,我等也无力抗拒
何存话语之中,隐隐透出不愿意谈这方面话题的意思,张进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何道长不必自谦,自从这流元山上出了妖物之后,我便找人卜了一卦,说我如有贵人相助,我这生意不仅不会受损,还会更加红火。前几日遇上贵教弟子,今日又得见道长,我想这算卦之人说的话,想必是要应验了吧
何存眼角微跳,心中大感诧异,以自己的修为自然可以看出张进的命相,这张进也不知是找的何方高人,与自己的推算竟然相去不远。
一般了解雇主的命相,对于道人们做法是有所帮助的,所以何存也习惯性的给张进看了看面相,得出的结论让何存对这次除妖更是有了几分把握,却不料还有同道中人得出和自己一样的结论。
何存原本无意与这些世俗之人谈论这些“专业”事务的,可现在他也忍不住好奇,对张进问道:“不知张施主是得何方高人指点?贫道若是有机会,定然向这位高人请教一二
张进眼中露出几分崇敬道:“要说为我算卦之人,当真是位道行高深的老神仙。他以红尘修道心,为凡人指迷津,若不是他老人家专精卜卦而不擅除妖作法,我早就请他上流元山了
看到何存一众道人流露出一付专注的表情,张进满意地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在流阳县中,‘王半仙’的名号,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他老人家算卦,虽然卦资索要得极多,但十卦九中,找他算卦之人,非富即贵,寻常百姓根本就别想进他的门
听到这儿,何存与欧阳文瑜脸上都露出古怪的表情。流阳县离天师教的道人们居住的小村子并不太远,对于里面有点名气的人物,这些道人无一不是做了一番调查的,而这个“王半仙”,通过教中弟子的调查,是个十足十的江湖骗子。
张进见何存等人脸上表情有异,好奇道:“诸位道长认识‘王半仙’?莫非这位老神仙还是贵教中人?”语气之中的尊敬更是加重了几分。
那个“王半仙”虽然只是个骗子,但是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砸人饭碗这样的事,何存还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欧阳文瑜只得上前施了一礼道:“张施主所说的那位‘王半仙’,在下恰好见过,不过那位王半仙并不是我道中人,依我之见,他并不会什么占卜问卦
听到这话,任谁也知道欧阳文瑜在说那个“王半仙”是个江湖骗子,李冀等人倒没什么,张进的脸色却是难看起来。
“哦?这位小道长,千万不要信口胡言,那位老神仙的卦术高明可是公认了的。今日我听了也倒罢了,若是传入他人之耳,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张进现在有求于人,说话还算客气,但语气中已有了一丝不满,“再说刚才何道长对老神仙为敝人所示的卦语也表示赞同,不正是说明老神仙是有真才实学的吗?”
听到这儿,何存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要说这是巧合,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欧阳文瑜却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那位王半仙也是一位人生阅历极为丰富之人,给人‘算命’的手段也极为高明
张进对“王半仙”的了解,多半是道听途说而来,最初对王半仙给自己的卦论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现在听到欧阳文瑜如此说,便不再插话。一边的何存和李冀等人也好奇地等着下文。
“其实这位王半仙和一般的江湖骗子有很大的不同。那些江湖骗子给人算命,向来都是信口胡说,而这位王半仙多少还要了解一些达官贵人的背景情况,根据不同的人,给出不同的卦论说到这儿欧阳文瑜眼中露出一丝佩服,“因为这位王半仙的卦资要价太高,舍得花钱找他算卦的人就少,肯去的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只要不是朝廷那边有什么大变动,或是江湖上有什么大风暴,多半有自己的门路解决问题,所以那位王半仙十之**算出的都是吉兆
“就算全是吉利话,这位老先生也不会说死,至少会在话里留一条退路
张进听到这儿不禁好奇道:“退路?什么退路?”
听到这儿,就连李冀都充满疑问了。欧阳文瑜道:“就拿王半仙给张施主的卦论来说吧,说施主你如有贵人相助,则生意必然无损,并且会更加红火
不理会张进一脸疑问的表情,欧阳文瑜转身向何存施礼道:“师叔,您的占卜之术就连师父都佩服不已,若是让您为张施主卜上一卦,这卦论当如何说?”
何存略一思索,便道:“我与那位王半仙的卦论一样,张施主定会有贵人相助,渡过此难关,日后更是鸿运当头
张进忍不住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欧阳文瑜自信地道:“当然不同,那位王半仙说的是‘如’有贵人相助,我师叔却说的是‘定’会有贵人相助。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张施主若没有渡过这一关,王半仙自然可以说相助与你的贵人没有出现,不能怪他算得不准。而我师叔却是肯定张施主会有贵人相互,相比之下,我师叔的卦论没有留下退路
张进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可仍有疑问:“就算我能借助贵人之手,除去流元山上的妖怪,可是‘王半仙’又凭什么断定,我的生意会更加红火?”
“这就是那位王半仙与一般的江湖骗子不同之处了。如果对张施主的生意有所了解,就会明白张施主的货物是独家经营,这次断货倒有几分因祸得福的味道,那些需要进货的商家会因为这次断货变得更重视张施主这个货源,张施主如果利用好这次机会,生意变得更好当然就不在话下。更何况张施主的生意一直都是越做越好,王半仙说的更加红火也无不妥啊
张进心悦诚服地点点头,看来这江湖术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边的李冀此时也明白了,这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大师兄,果然是个非凡的人物,要不然怎么会被师父那样有着相当的自负的人收为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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