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嘱咐赵阳,等会我剪头发的时候,他一定一定不能看。我让他在外面等我就好。他不明白,问为什么。我就笑,说怕你心疼。
我知道,赵阳喜欢女孩子长头发的样子。我记得春天的时候,中学里那株传说枯死了很多年的桃树突然开出繁盛的花,某个风起的下午,我在桃树底下洗头发,花瓣一片一片一阵一阵地落。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脸上是醉掉了的表情。我问他到底是花美还是我美。他突然闭上眼睛,眼泪就那么重重地掉下来了。他说我想起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个场景,真的太像,一样的漫天飞花,一样的长发如瀑,只是花也变了颜色,人也变了容貌。
给我剪头发的是个年纪很轻的男孩,留着碎碎的鬓角,额前刘海挑染了一缕女敕黄的颜色。他把剪刀拿在手里卡嚓卡嚓比划了好久,说你这头发,我实在下不去手,太罪过了。我说没事没事,你剪了吧,你不剪的话我下午得挨教官的打,那才叫罪过。他把表情一横,嚓一刀就下去了,嘴里恨恨的说,你们的教官,真叫作孽。
剪完以后我把帽子戴好才跑出去找赵阳。他模了模我耳朵后面齐齐的发梢说没关系,很快就会养长的。
我们回到寝室的时候离下午集合还有二十五分钟时间,啊呆和池宁一人咬着个冰棍也回来了,可她们两人的头发还是像之前那样松松散散地扎着马尾,根本没有剪过。我惊跳着问她们怎么回事,池宁说她们其实没出去,一直都呆在木木小屋里。我再问一遍到底怎么回事。啊呆舌忝着嘴角的女乃油笑得好天真,她说luky实在太听话了,叫它站它就站叫它坐它就坐叫它跑它就跑,比人都听话。
我拍着桌子吼过去:头发!我是说你们的头发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剪掉!
池宁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说:管它呢,啊呆舍不得剪,我陪了她吧,大不了挨几下打,反正又不痛。
她正这样说着,李教官就走上楼来了,一手拎着腰带,一手拿着剪刀,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啊呆面前,一个字一个字朝她扔过去:现在就是你想出去剪也没时间了,要么你自己挑个人给你剪,要么我给你剪,十秒钟之内必须给我做出选择,不然我直接给你剃成光头!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池宁往前跨了两步,劈手就把剪刀夺了过来,冷着目光瞪他一眼说:我给她剪!
啊呆有点慌张地望着她。
池宁说:你也看见了,今天不剪是肯定过不了这关的,不如剪了,省得麻烦。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剪坏。她说得那么从容那么坚定,一切都在把握中的样子。
安抚好啊呆以后,池宁扭脸吩咐我们:拿一条凳子来,打一盆水,胖子,把你手里的镜子借给我用一下。
一切准备就绪,池宁把镜子交到啊呆手里,说:你先看一看你现在长头发的样子,然后闭上眼睛,等我剪完了以后,你再睁开眼睛,我保证,你短头发的样子跟长头发的样子,一样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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