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好几声以后，舅舅才接起来，我知道他得找个借口走到外面讲电话，不然舅妈又得跟他闹。我说舅舅对不起，之前一直惦记着倒计时一结束就给你打电话的，可胖子死活拉着我去放炮丈，我们把整个村的炮丈都点了，跑了好大一圈。
舅舅在那边很高兴，特别高兴，一叠声地喊小暖，喊声里混杂着烟花绽放的声音。他说：小暖，我白天去了木木小屋，我以为你在那里过年。可木木他们跟我说你被胖子抢走了，小暖，你在胖子家好吗？开心吗？胖子家里人待你好吗？胖子家远吗？我能来看你们吗？
他在那边不停不停地说，我在这边不停不停地抹眼泪。他说小暖，你说话呀，小暖你有在听舅舅讲话吗？我说有，舅舅，我有在听。我在这里很好，大家都待我特别好，胖子的娘给我买了新衣服，我刚才看见她偷偷把压岁钱塞在我的枕头底下。他们每天都做好吃的给我吃。村子里的人也都喜欢我，想把我留在这里做儿媳妇。舅舅，新年快乐。舅舅在那边呵呵呵地笑，说好，小暖好就好，新年快乐，小暖，我空了就来看你们。我说好的，舅舅，你快回屋睡觉吧，外面好冷的，那么大风，我都听见风往你脖子里灌啦，舅舅！他沉默了好一会，说小暖，舅舅对不住你。我说舅舅，我想你。
然后我挂了电话去洗脸刷牙，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金大娘端了一盘包子和一盘水果往外走。我说大娘，你这是要拿去给谁？她说给鬼的，大过年的，鬼也不容易，总不能进门了还让他饿肚子。我听她这样说，心里就有点发虚，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了。我说大娘，你真信有鬼啊？她说信不信的，就那么回事情吧，怎么样都行，总不能饿着肚子。她说着走到外面，把东西搁在门口的台阶上面。
我赶紧地转回去找金杰人，问她：你老娘会不会察觉到赵阳了？她拿了东西的搁外面给鬼吃呢。
金杰人刷着牙朝我挥手，说：别理她，她就是那么颠三倒四的，赶紧洗脸刷牙睡觉，明儿一早得起床去拜年呢。
第二天早上，赵阳很不爽，因为昨天晚上金大娘把两盘子好吃的东西搁在屋外，他出不去吃，好不容易熬到早晨金爸爸把门开了，他出去，结果盘子里的东西，不知道被谁给吃掉了，气得他一坐在沙发里面，垂头丧气，谁跟他打招呼都不肯理。
我挨近他，模着他的头笑，说这也有气好生？这两天你吃得还少呀？鸡腿鸡翅膀都不知道往肚子里塞了多少了。他说去，这是两码事，门口盘子里的东西，是金大娘特地给我准备的，我不吃，对不起她。我说赵阳，你得了吧，你想想你作为一只鬼，每天有我们好吃好喝供着，还有很多孤魂野鬼可饿着肚子呢，说不定是他们吃掉了也不一定，你应该高兴。
我这样说，赵阳就乐了，说小暖，你说的对，可能真的是饿肚子的没家的鬼吃了。他说着，乐颠乐颠就去桌上偷东西吃，刚才的事，全抛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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