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走进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就像被时光温柔一抱,突然丧失掉了所有真实的感觉,甚至于觉得现在坐在办公桌前面那个正抬起脸来看着我的女人,都只是我的幻觉。
她就是锦素。
而锦素,就是之前我和金杰人在街上遇见过的那个美如妖孽的女子。金杰人说她妖孽我不喜欢。我觉得她的美如同某种生活的隐喻,或者是对“美”这个词本身的一种诠释。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隐喻或者这种诠释里无处不散发一种让人想掉眼泪的悲苦感觉。她身上蒙着某种眼睛所看不见、但是能用心听见的悲伤和凄凉,像是死神来临之前奏放出的悲伤音乐。
我站在办公室的门边发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愣,我发愣的时候锦素也在看着我发愣,她的脸上泛起模糊的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朝她走过去,她便看着我的眼睛笑,说你是顾小暖,对吗?她的声音很粗,低沉,有点沙哑,是一万个女人里面都不一定挑得出来的一种,有人世悲苦的宿命味。我点着头说我是。她就告诉我她是新来的英语老师,叫锦素。然后问了我很多班里同学的事情,了解英语学习的大致情况。聊了一会以后她看看时间,说你该上课了,去吧,以后有英语方面的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我很听话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又喊了我一声,而我一步一步往外走着的时候,走得很慢,仿佛就是为了等她这一声喊。我转过身去面对着她,这种姿态不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一种面对面,而一个女人,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的面对面。这样的四目相对,把时间都凝滞住,幻觉的意味越来越浓,我甚至看见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金黄的颜色,风里悲歌。
锦素的表情也凝着的,看似沉静,其实近于恍惚,呆了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我笑了笑,说:没事,去上课吧。
我往教学楼走着,满脑子都是锦素的样子,和某种说不出道不明形容不清楚的奇怪感觉,很不祥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个人快要死了。这种念头一从脑子里冒出来我就害怕得不得了,身体都开始摇晃,天旋地转。我扶着路边的树站了一会,使劲摇晃着脑袋,想把刚才的关于锦素快要死了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但这个念头在我心里扎了根发了芽,我听见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喊,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她活不过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候。这喊声,歇斯底里,像是从岩石深处窜出来的鬼火,几乎烧得我失声尖叫。我还是一个人,站在路边扶着树,紧紧捂着胸口,怕当场痛哭。
然后,我突然看见了田娜,她站在离我大概三百米远的地方,怔怔地抬着脸看天空,天上是厚重的云层,风在她身边贴着地吹。她看上去很孤单,背影里面尽是凄凉。
田娜的身影将我缓缓地拉回到现实中来,心里那个可怕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我看着田娜,突然想起这几天里,她身边除了陆菲儿还时不时跟她玩,以前那些总跟她混在一起的男孩子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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