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细雨打在柳远的眼眸之上,他严肃地回问,“殿下说的她,是那日救的不知名的小姐,还是……“
“我问的自然是蓝末。《》”细雨中的轿子缓缓移行,柳远侧行在左侧,透过只有一层轻纱遮挡的窗格,颇有些不顺心地点点头,“唐兄沒有传递消息过來,蓝姑娘应该还沒有醒來。”
“如此,@黄色见面就知了。”殷慕幽自言自语道,半月,心头上的一块巨石正在悄悄放下。
鬼蜮城连接平溪村的南空江沿岸,却是迎來了一批声势浩大地船队,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衣,他眉眼轻盈,手中拿着一只圆筒型的西洋望远镜,正闭着一只眼睛,远远观望着那楼阁林立的高耸鬼蜮城。
“回黑大人,前面就是西蜀的皇城鬼蜮。小的也算是将你们领了过來,这钱……是不是先结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男人,正搓着一双黄皮手,低贱的笑道。
只穿黑『色』蟒纹袍的黑蛟,他沒有立刻回话,站在他身旁还有一个背着双刀,略微矮一个头的机灵男子,只见他随口说了声,“粗略看去还有几十海里,冯小哥这就着急了,你且看看这个。《》”
陈倌常年行走江湖,对这些惯用伎俩骗取银钱的小商贾十分反感,他拿出的是一张很简单的契约,只见姓冯的男人侧目皱眉看向泛黄的宣纸时,陈倌笑意微敛,他道,“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踏上鬼蜮城的地面,才算数,怎么,冯小哥把这一条直接吃掉了吗?”
“还是大人明事理,小的这就不打扰了。”冯长生的捞尸船经营失败后,卷铺盖做起了指引外來船只航向的生意,这门生意却也是不好做的,因为,沒有人能断定这些船是商船还是官船,若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不是下大狱,就是罚钱。
眼下,能碰见这个粗略看去十几条商船的队伍,冯长生自先前捞尸船的风波,还是十分好命的,眼下,也就不去跟前面的人计较了。
陈倌见那人走远,也就一手夺下黑蛟仍在探寻的西洋镜,他说道,“如今少主沒在,你也别装模作样了,方才那人,你是怎么寻见的。”
“跟姑娘踪迹有过牵连的人,除非死了,岂有找不到的道理。”黑蛟声音沉稳,他的内心想法又怎能真实的道出,作为双面间谍,能够完成两个主子的意愿而互不干涉,才能在波涛汹涌中得以保全,只是,现在一个主子生死,而一个主子如易中天,那么他的选择,自然一直稳『操』胜券的龙炎洛。《》
冯长生不过是一只小虫,他甚至都不知道蓝末的真实身份,以及在捞尸船上遭遇的一切是拜谁所赐,让这个人來领路,不过是黑蛟存着的一份私心罢了,至少让蓝末看看曾经的熟脸,就算不能刺激到她,也能唤醒一些不该有的记忆,不是么。
小小凤女,应从流放的途中,被寻回了吧。偏执的想法,从黑蛟的心里消退过。蓝末既然不领恩情,那么恩威并施,也就是最有用的方法吧。
抵达平溪村口的时候,雨停的正好,至少殷慕幽从轿子里走下,半掩在乌云后面的红日头,正在遥遥探出身子,他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只要越过面前的这道门坎,就能见到心中无限牵挂的那个人,一身墨锦『色』的朝服还及褪下,沾着新泥的靴面,疾步踏入位于堂屋正后方的主卧。
“殿下!“千思手中还拿着滴着水的绢子,她惶恐地跪在门前,见到殷慕幽稍显惊诧地神情之时,只能坦诚相告,“姑娘一直,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殷慕幽已觉出一丝不对劲,且不说应该守在此处的唐乐然不知所踪,就是此处本该有十几名隐在暗处的护卫,也只余下了三名在屋内候着。《》“让我看看她。“
不待千思解释,殷慕幽已越过众人,坐到了蓝末身边,昏睡中的女子神『色』平静,长长的睫『毛』上覆着一些水汽,脸颊微红,就是额头也是不能幸免,他的眉头轻蹙,温暖的手掌覆上蓝末的额心,只见十一皇子的眉头终于皱在了一起,那能够穿透手掌的滚烫温度,让他本该放下一块巨石的心间,顿时如临险境,“这就是你照顾的!“
扑通一声,那是身子抖如筛糠的千思,频频磕头,她手中的绢子已经湿透了半个袖面,千红想上前帮衬几句,却也看到了从不动怒的十一皇子,今日却是反常过了头,那个榻上的女子,她是沒有见过的,十一皇子何时寻上了新的姑娘,这件事她当然不知,当千思略显惊慌地解释终于出來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惊了一惊。《》
“姑娘恐是得了热病,殿下……“千思不敢再多说话,她抬眼的瞬间,那道能够杀人的视线却是沒有收敛半分。
“热病?”殷慕幽反复推敲,他忽而笑道,“那你们就是在这等她死去吗,若是^H小说
“殿下不是的,唐公子带着十个侍卫去追刺客了,小的正准备差人去请殿下,姑娘的病拖不得,眼体愈发的热了。“千思慌忙解释道,她哪里见过主子真正的动怒,她只希望躺在床榻上的蓝末能够听见,毕竟她一人之说,主子会信。
“千红,去宫里请太医。”殷慕幽沉声吩咐道,就见千红福了福,正要走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皇后。”
“是的,小的会办妥的。”千红只微微回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千思,伴君如伴虎,妹妹还是不能深深体会这句话的含义,就算是猜测,也不能将那两个不能触碰的禁词在这里说出,热病,那可不是什么好字眼。
光凭极好的人品,被放在此处,千思妹妹还是不能胜任。千红不再多想,陡然被搅『乱』的鬼蜮盛况,兴许真要因为一个外來女子而民心皆逆。
柳远上前一步,他见一直拉着蓝末的手不肯松月兑的殷慕幽,面『色』一沉,他说道,“卑职这就去派画舫的属下追查,是谁胆敢在鬼蜮城的境内放肆。”
殷慕幽沒有回话,他的眼里只有触目的焦灼,柳远冲着屋中剩下的几人点点头,就带上屋门,朝着外间退去。
寂静的黄昏,混着一缕幽幽的奇香,蓝末的身子是僵硬的,思想是混『乱』的,她能够听见刚才熙熙攘攘的对话声,能够听见小十一因为自己的昏『迷』的震怒声,只是,她的眼皮真的好重,她的身体也真的好烫,她不能立刻醒來为善良的千思丫头辩解,她亦不能跟面前的人解释自己沒有事。
她甚是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发热,唐乐然看似寻常的一枚毒针,却是激怒了残余在体内翅幻粉的毒『性』,以毒攻毒,不是每一次都平安无事,正如,此刻昏『迷』的她,能够听到耳边的轻叹,却不能够睁眼看一看半月的男子眼眸。
“蓝末,你恐怕都忘了。”殷慕幽将蓝末的纤纤玉手贴着自己的脸庞,“八年前的殇宫,其实我也是去过的。”
殇宫,这个殿名,蓝末的心微微一颤,睫『毛』上的水汽似是轻轻动了一下,但是这些变化显然沒有被面前的殷慕幽尽收眼底。
“那时你才十二岁,我因是皇后最小的皇子,又是西蜀的众矢之的,于是暂时送到了后唐去历练,后唐的大皇碍于跟西蜀的交情,沒有将我划为质子一列,只是说与其他国的皇子同吃同住,在太学里一起读书,倒也是相安无事。”殷慕幽忆往昔,却是愁上眉间,蓝末的思路逐渐显现出盘根错节的脉络。
你是那个跌入枯井中的小皇子。蓝末略显惊愕的旁白。
“我就是那个跌入枯井的皇子,你不肯松手舍弃的皇子。”殷慕幽的话音将将落下,他竟是沒有忍住地轻吻了蓝末的手背。“所以,我也不会舍弃你。”
这句话说的极为朴实,蓝末的心忽而有些酸痛,紧闭的双眼也显的胀痛无比,她当年不值一提的施以援手,可以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惦记至今,而她对一个人整整八年的死心塌地,却是不及姐姐在某人心目中永恒的地位。
不过,她似乎自动略掉了一个人,在清风中总是带着些许笑,跟自己算得失的男人,那个总在关键时刻,能够碰见的男人,发髻之间还有他的存在,龙炎洛,你总是走近,却总是消逝,那日古岳山一别,可曾想过她现在的处境。
爱在心口难开,却总能在自己最想冰封心灵的时候,被人打开。
面颊上的温度不肯消退,直到蓝末已经不再渗出汗珠,而体温继续攀升的时候,那已经趋近干枯沒有水分的嘴唇,让女人的容颜如凋零的花瓣一点一点下坠。
一个时辰过后,殷慕幽看向通传,直接推门而入的若干禁卫纷纷在正中让出一条道路,而一道雅致凌跃地身影从道中显现的时候,十一皇子冷冰相向,一眼都不愿多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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