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太子殿下!”园中之人皆被元佩琳罚跪在此,而眼见此时杨勇到来,她也不得不收敛了适才面上的骄矜之色,跪拜行礼。
云凌只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像是有一枚极小的石子,溅起层层涟漪却又自不肯沉入湖底。微微抬起眼帘,只见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宽厚手掌已在眼前,连那掌心错综复杂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心跳声伴着有些紧张的呼吸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隐隐浮动着,似是**的灵药,将身上每一个沉睡的毛孔都各自唤醒。
“地上硬,你膝上曾受过凉,起身吧。”
相比于适才的清冷,此刻他的语气已变得温暖柔和,似是一位丈夫对自己心爱的娇小妻子小心呵护。云凌心头一暖,纤纤素手放入那男人宽厚的手掌中,缓缓起了身。
她这才敢抬头见他。他大抵是进宫与陛下议事才回来的缘故,并未像前几次那般只穿着寻常华服,而是一身只属于太子的淡黄色朝服,配玉佩香囊,头束发冠,到显得人精神了不少。
一月未见,他原本略显厚实的脸到似在两颊上被各自削去了一块肉似的。光洁的下巴上隐隐冒着些残留的胡渣,少了些年轻稚气,却多了些成熟稳重。
“你瘦了…”
“你瘦了…”
杨勇与云凌几乎是异口同声,二人皆是含情脉脉地不禁月兑口而出了这一句关切之语。
云凌大是窘迫,忙低下头,只别过脸看着远处。园中娇艳如血的花朵遍地,殷红之色逐渐漫上了她的脸颊。而杨勇的眸子却是闪了一丝惊喜的亮光,连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扬,握住她的手更加紧了。
“殿下。”元佩琳仍跪在地上,眼见云凌与杨勇二人眉目传情,心中气恼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假意娇嗔了一句。
杨勇这才想起了周围众人,连忙一摆手吩咐他们起身。而眼角余光扫过年幼的静熙时,原本温和的眉眼不禁透出了寒意。
“太子妃,这是怎么回事?”杨勇并不直呼其名,却以“太子妃”称之,可见是心中存了怒意。
元佩琳心知不好,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假意谦卑答道:“殿下,静熙郡主对妾身不敬,妾身…略施惩戒。”
云凌已感受到他适才有些粘腻汗液的温热手心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寒意。
“静熙,你来说。”杨勇一偏头,自然是瞥见了静熙那般憔悴的模样,也自然心中明了,元佩琳定不是略施惩戒那样简单。
骄阳下长跪了这样久,早已透支了这个娇弱女孩儿的体力,此刻她虽张口,却像突然失了声音一般,发不出一个字,就连站着也不禁有些摇晃。云凌忙轻轻挣月兑杨勇的手掌,上前拥住了静熙,吩咐着旁人:“快去取些水来。”
转而又行了个礼,向杨勇温言解释道:“殿下,郡主太过劳累了,若是殿下信得过,不如让妾身来替郡主说。”
“你来说?殿下问的是郡主,你算什么身份?”元佩琳一听这话,不禁月兑口而出。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杨勇似是没听见元佩琳那般惊呼一般,只径直望着云凌道。
云凌听得心中安稳,便也有了底气,朗声道:“成姬最近身子不爽,便将静熙郡主寄养在云涟殿中。妾身见今天日头好,便去了高姐姐的洛水殿。静熙郡主一人在殿中寂寞,便携了下人出来放风筝,岂料风筝断了线,正巧…”说罢瞄了一眼远处气得脸色发青的元佩琳,继而道:“正巧打在了太子妃娘娘的头上。”
“扑哧!”适才还冷面的太子杨勇,此刻倒像是个听闻了笑话的小孩子般,竟然偷瞄了一眼元佩琳有些凌乱的发髻,忍俊不禁。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又一次敛了面容,冷冷道:“咳咳。那,倒真是巧。”
“殿下!”元佩琳眼见太子杨勇完全不与自己站在一边儿,不禁更是气恼,直接一敛裙裾,直直地跪地道:“殿下要为琳儿做主啊!”
“为你做主?”杨勇的语气中含了讥诮之意,“是你罚了静熙郡主,怎么却要让我为你做主?”
“殿下,是云昭训此番话语不尽属实,还望殿下明察。”
“哦?不实么?”杨勇显然是并不相信她的话,只是不屑一顾地应付着:“那你且说说,有哪出不实?”
“云昭训断章取义,实乃冤枉了妾身。静熙郡主的风筝落了原是小事一桩,可…可妾身怎么也是静熙的母妃啊,郡主顽劣,毫无歉疚之意,她…还冲撞妾身…云昭训也…”话到最后,元佩琳的声音已越来越小,连只蚊子都不如了。
这事情她本就自己理亏,不过是借机泄愤罢了。如今杨勇这般审问,她又一向没有什么太多城府,心思浅薄,哪儿能在一时之间将谎话编圆呢?
杨勇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自在,不禁露出了厌恶之色。他冷冷道:“郡主再怎么冲撞你,终归是个小孩子。即便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高良娣、云昭训身上,定会悉心教导,可你却只知一味的惩罚折磨,实在是有违嫔妃之德。”
日头再足也不过是秋日,静熙只是太过劳累,却并未中了暑气。饮完水后静熙便很快恢复了精神,直直走到杨勇身旁,小小的手拽着杨勇朝服上的衣带,细声道:“父亲,静熙没有冲撞太子妃。是她…是她…”话到最后,不禁有些哽咽。
一个孩子而已,即便适才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多么坚毅,她也终归是个孩子。受了这般苦楚,怎能不心中委屈呢?而面对父母时,自是将那委屈一股脑的流露出来了。
“父亲知道,”杨勇轻轻蹲,抚着静熙的额头,心疼爱怜道:“静熙一向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冲撞太子妃呢。”
“殿下…”
元佩琳还欲再言,可杨勇已经厌极,再也不愿听她多说一句。起身袍袖一挥,道:“太子妃,你心中戾气太盛,想来近日定是没有好好在佛祖面前诵经修道。看你的身子也未大好,还是好好回到自己的清雨殿中静养吧,无事便不用出来了。”
话毕,杨勇再一次挽过云凌的玉手,温和道:“走,回云涟殿。”径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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