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人一向是拜高踩低,庸俗势利,便连佛寺之中也是如此。
几日之后,净慧终于将这两件并不太合身、布料又及其粗糙的的灰衣送来了。云凌与佩儿即便心中不忿,但嘴上仍是感激不已。还好天气渐凉,这佛衣之中可以穿上原本的贴身单衣,否则这等灰布料子这样粗硬,云凌这样娇女敕的肌肤定是受不了的。
这几日她二人趁着净慧下山,倒也奓着胆子出来到处走动,为了逃出寺庙而打探地形。
云凌发现,她们二人所住之处极为偏僻,大抵是寺中最破旧的一处角落了。寺中的其他居所虽并不奢华,倒也是简单干净,一点不似自己与佩儿的那一间。而她们两个陌生人在寺中走动,其他的小尼姑见到她二人的突然出现,皆是吃惊,不知何时兰若寺中住进了这样得脸的香客。每每双手合十道一声“施主”,眼中既是羡慕又是恭敬。
兰若寺虽地处深山,但却不是寒门小寺,反而地域广阔。云凌与佩儿虽然从前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但仍是觉得在兰若寺中有些晕头转向。每日除了正午之时皆是浓浓雾霾,清晨黄昏更是连太阳的影子都寻不到,更不要提辨清方向了。一时之间,不禁对于逃走的计划有些没了信心。
“我看你们这身娇体贵、细皮女敕肉的样子,估计做活儿还不够添乱的。清洗佛堂总可以吧?”净慧鼓着蛤蟆一样的腮帮子,粗眉一瞥,满脸鄙夷道。
佩儿想得这活儿倒也当真不算太过辛劳。现在天气愈发冷了,若是打扫寺院或是用凉水浣衣,自己与云凌可是要受了大苦。才满脸欢喜的才要应承,云凌不知怎地突然拉下了脸,道:“师太收了好处便忘了我们么?打扫之事…那一向是下人做的。我们出身宫中,当真是不在行。不知师太还有轻松些的活儿派给我们?”
佩儿一听这话,简直是愣住了,还当云凌是疯魔了。净慧原还是想着收了她们好处,不好太过苛刻,是以背着上面的风险,给她们派了这清洗佛堂的轻松活儿。不料云凌竟然不识好歹,净慧简直是更是怒不可解,一挺的膀子,骂道:“真是不知好歹!这样好的差事派给你们,竟然还敢挑三拣四?信不信我让你们去山上捡柴!”
寒冬将至,山风更是大,若是上山捡柴,那定是要受老大的罪。然而云凌却面不改色,一如反常的骄矜道:“上山捡柴?那岂是我们能做的活儿?我这两天看寺里的柴火多得很,哪里需要我们去呢。”
净慧的脸几乎要被气肿,双手叉腰,撒泼道:“都是被赶出了宫的人,摆什么臭架子!寺中柴火是多,凭什么给你们二人用?”
云凌不仅不怯懦,反而更加傲然道:“凭什么不给我们用?想来你们兰若寺也是受人所托,才许得我们两个未出家的人在此暂住吧?既然是让我们住在这里,怎地便什么都不许我们?”说罢不顾自己还穿着一身素净佛衣,竟从包袱中拾起了一只画眉的黛笔,轻轻描了起来,妩媚笑道:“还有啊,这天气愈发凉了,这屋里实在是太冷了。这佛寺之中不似宫中讲究,也就罢了,可该有的炭火总该有吧?不然,将我们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佩儿并不知道云凌演的是哪出戏,不过想来她今日这般反常,定是有自己的用意,是以跟着附和:“是啊,师太,这屋子冷死人了呢。就连大白天都冷的要命呢。”
净慧原本便将云凌看做狐媚一流,如今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干脆丝毫不留情面,怒道:“好个异想天开的狐狸精,来了兰若寺还这样不检点么?想要木炭柴火?自己去山上捡吧!寺中自有寺中的规矩,寺中的东西轮不到你们两个外人来用!”
云凌故作吃惊,道:“这怎么行呢!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身份个屁!”净慧早已失去了耐心,若不是因为心中还对宫中嘱托之人有所忌讳,早就恨不得上去赏她两个大耳刮子。“告诉你,不仅你们自己的柴火要自己上山捡,就连寺中的柴火也都交给你们二人了!”
“凭什么!”佩儿反驳道,“你们寺中不管我们死活,我们便要管你们死活么?”
“呵,寺中不管你们死活么?那你们每天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不捡柴也行,从此以后寺中便连你们的吃食都不管了。你们便自己种些菜,待得明年开春再张口吃饭吧!”净慧脸一扬,重哼一声,转身欲走。
云凌突然泣涕涟涟,抓住净慧的衣袖,哭诉道:“不,不,师太!是我刚才糊涂了!我们捡柴便是了!”
净慧见她原本身份尊贵,此刻却欲跪地求饶,心中得意的不行。不过面上仍是一副怒容,挣月兑了云凌的纤纤玉手便夺门而出。
见她走远,云凌才淡然起身,恍若无事拂了一拂身上适才沾染的尘土。佩儿见她又哭又笑,终是忍不住发问:“小姐,那么轻松的活儿不做,为何非要找这个麻烦?”
云凌的眼角眉梢都掩不住的欣喜,玉指一戳佩儿的额头:“傻丫头,在寺中听了几天佛经,脑子也愚钝了么?若是不找个机会出去,怎能知道附近的地形,咱们出了寺又要往哪里逃呢?”
佩儿一听,漆黑的眸子燃起了光亮,喜道:“哎呀,我当真是没反应过来。唉,也不知怎地,最近脑子变得愈发笨了。”
云凌扑哧一笑,道:“待得回东宫自后,日日给你吃些好的补补脑子。”
佩儿不禁脸上一红,转移话题道:“小姐别取笑我了。不过,我看这山上雾气这样重,恐怕下山很是不易呢。咱们也不知如何才能既捡够了柴,又能探得下山的路。”
“这个不急。咱们本来也不会捡柴火,她们想来也没全然指望着咱们去捡。这几天仔细探得路才是要紧。至于净慧,她为难便也为难吧,反正这几日也都是为难。”一想到这两日的饭菜都已有些馊气,云凌便不禁作呕。然而无奈,也只得忍了。
“唉,如若出宫之时奴婢能多个心眼,再带些首饰出来就好了,小姐也能少受些罪过。小姐,那咱们现在走吧?”佩儿紧了一紧衣衫。
“不急,明日再去,”云凌一摆手,深邃的眸子望不见底,“净慧虽然傻,那嘱咐她的人定然不傻。咱们若是这样快就屈从,反而会引得疑心,独孤皇后可不是泛泛之辈。”说罢望了佩儿一眼,怜爱道,“只不过,咱们今晚恐怕得饿肚子了。”
佩儿一笑:“饿一顿有什么要紧。等咱们回了东宫,每日都有山珍海味呢。”
云凌见她这样懂事,不禁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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