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半个月便过去了,立冬之时也到了。霜皑皑以被庭,冰溏瀩于井干。草槭槭以疏叶,木萧萧以零残。
云凌细女敕的肌肤之上已然被严寒冻出了几颗冻疮,脚踝之上更是被那铁链磨出了层层茧子。手上便更不必说了,原本是那样的纤细女敕滑,此刻却已然似一个常年做粗活儿的山间农妇一般粗糙了。
短短半月,云凌的xing情已是大变。她与净慧或是其他的寺中人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没有乞求,也没有愤怒,只每日听着她们的吩咐,做着自己该做的活儿。然而只有佩儿知道,小姐这是在养精蓄锐,将仇恨深埋于心底,早晚,她会让这些人因她们曾经所做的事情而后悔终身!
佩儿虽吞下了铁钥匙,然而似乎倒真是没有什么影响,一切如常,只是那曾经婉转莺啼般的嗓子算是坏了。不过佩儿倒是不忧,反而安慰云凌:“如果嗓子太过好听,便容易让我想起了那唱曲儿的成姬,脑子中嗡嗡作响,夜间连觉都睡不着。”云凌含泪不语,只默默地与佩儿寻着下山之路。
可惜,仍是寻访无果。
那原本该是一条极宽的路啊,怎么便寻不到呢!
这一日清晨,云凌与佩儿正待雾气散去之后前去山中寻柴,却听到净慧在外面不知怎地便和另一个姑子争吵了起来,声音中竟有些惶恐之色。
“你…你怎么来了!”
云凌在屋中见不到人影,只听那另一个姑子沙哑着嗓子道:“阿弥陀佛。净慧,好久不见了。”
那人的声音极为难听,便像有人将她的声带撕裂了一般,云凌只听见这一声,心中便不禁暗暗觉得而有些慌乱,猫抓似的难受。于是便放下手中的箩筐,轻轻移步到了窗边,偷偷从窗纸的破漏之处向外瞄。
然而这一瞄差点让她失声尖叫了起来——那前来找净慧之人是个一样打扮的姑子,然而可怖的是,她竟然没有双手!佛衣袖口只光秃秃的露出两节!更可怕的是,她的面容不知被谁所毁,脸上竟有无数道利器所伤留下的疤痕。丑陋的净慧相较于她,反倒是显得如似天仙了!
佩儿纤秀的小手也是努力地掩住了自己的嘴,过了半晌,才小声道:“小姐,这姑子怎么这般丑陋?”
云凌秀眉微蹙,忙示意佩儿噤声,而后压低声音道:“切莫胡说。”
只见净慧不知为何那般心虚,脸上的横肉抽搐不已,努力地提高声音以掩饰自己的惊恐不安,道:“净忧,咱们可是说好的,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从此以后你虽然住在兰若寺的后山,但是咱们各走各的路,寺中众人不为难于你,你也不能…也不能来伺机报复!”
那个叫净忧的姑子嗓子更是阴沉沙哑了,又念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出家之人,哪里有报复一说?只是你也晓得,我如今身体残缺,若是自己一个人过活,当真是不方便。冬日快要到了,屋中既要生炊,又要生炭火,柴火实在不够。是以特意来求师姐你发一发善心,能接济小妹。”
她这番话虽然说得婉转,然而那沙哑的嗓音不禁让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诡异,阴阳怪气得令人汗毛倒立,不禁心中恐惧。
如今寒冷,可净慧竟然已出了一头冷汗,躬身客套道:“是,是,这个好说。啊,我这里还有不少的柴,净忧你若是想要,尽管…尽管拿去就是了!”
可净忧似乎并不欢喜,也并不承净慧的情,只是依旧沙哑冷然道:“那便好。不过我近日一直身子不适,你不若直接派个人来与我作伴,也好方便照料。”
云凌听到此处,心中更是疑惑不已。这净忧也只是一袭普通佛衣,有身有残疾,定然不是这兰若寺中的管事之人,净慧怎么如此怕她?适才话中还提到了什么伺机报复,看来定是这净慧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这净忧抓住了把柄。
不过说来,这净忧的条件倒也是莫名其妙。出家之人哪里分得三六九等,她这言外之意,分明是想寻个人来伺候自己,这怎么行呢?
这里面到底是何缘故?
净慧一听这话,不禁一愣,两颗眼珠子几乎要被吓得掉了出来,平日底气十足的她此刻连声音中都颤颤发抖:“这…这怎么行?你也知道,这寺中的人各有所职,哪里能去与你作伴呢?”
“难道寺中便没有闲人么?”净忧仿佛并没瞧见净慧这般夸张的反应,亦或是已经习以为常,布满伤痕的脸上并未有分毫表情,只是淡淡地说着自己的话。
“闲人?”净慧一听这话,偷偷瞄了一眼云凌与佩儿木门紧闭的小屋,不禁眼前一亮。可是转而却又面露为难之色,只推诿道:“这寺中哪里来的闲人呢!”
“净慧,你这话未免说得违心了。”净忧仿佛早已有所准备,哑着嗓子冷冷道。
净慧似是终于醒悟了那叫净忧的姑子的来意,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净慧,你莫不是想要这屋里的两个女人吧?”
“有何不可?”
云凌冷眼见得了二人的对话,心中不禁有了计较。这净忧仿佛是早已知道自己与佩儿的存在,此番目的倒像是故意来讨要自己与佩儿的。不过自己与佩儿已在兰若寺中待了这样久,却从未见过这个叫净忧的残疾姑子。
她到底是谁?
净慧见她毫不客气,也不禁有了些脾气,冷冷道:“净忧,你这未免是为难我了。你大抵早已知道了她们二人的身份了罢!自然也知道,她们为何要在兰若寺,而也该恪尽职守看护她们。我若是将她二人给了你,岂不是在用我脖子上这颗脑袋开玩笑么?”
净忧望了望净慧那大耳肥头,嘴角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冷笑:“净慧师太,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用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了。半月前,我还见着了那罗呢。”
那罗?云凌心中暗忖,这个名字为何听得如此耳熟?
净慧一听这话,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适才那强硬的嘴脸立马变得谄媚起来,因肥胖而生出了几条褶子的脖子中更是冷汗涔涔。只见她讨好道:“净忧,你这是与我开玩笑了。其实,这寺中其他人去照料你也是可以的。这二人,你是不知道,简直如废物一般,什么都不会做,哪里能照顾好你呢?”
净忧略略偏了偏身子,直直对着云凌与佩儿所在的房间。只听她淡淡道:“阿弥陀佛。我如今这番模样,能有人肯来照料我便是极好的了,哪里还会挑三拣四呢?我看这两位就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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