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令 第七十七章 苦恨难融花谢庵(五)

作者 : 王子嬅

“所以,你断去的双手,以及…以及你面上的伤痕,都是独孤皇后所为?”云凌见净忧,也就是昔日的薛萦讲到这里显得痛苦之至,终于开口安慰道。

“除了那个jian妇,还能有谁呢?”净忧面目狰狞,沙哑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房间之中盘旋萦绕,显得无比阴沉诡异,似是仇恨的鬼魅一般在屋中挥之不去。

“她听说,正是当日我在御花园中玉指折花的动作惹得了陛下的注目,便丧心病狂地命人断去了我的双手。而我的脸…”净忧默默用手臂蹭了一蹭自己满是疤痕的脸,眼中噙着泪花狠狠笑道:“她那般年老色衰之人,如何能不嫉妒我的美貌?想必她只要一看到我的这张脸,便会觉得刺心难耐吧!”

地上残留的皑皑白雪在混浊日光的照射下映出刺眼的光芒,直透进木窗射了进来,映在净忧明暗不定狰狞的脸上。然而天边竟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响,似是要将整个天下都震裂一般,日光悄然不见,天色顿时阴暗了下来。云凌犹在病中,又身怀有孕,突然听得这一声巨响,几乎吓得叫出声来!

净忧仍在鬼魅的笑着,无论怎样都很难让人相信,两年前的她竟曾是那样一个明朗活泼,意气风发的少女!

察觉出她的复杂的眼神在自己娇俏的脸上游离不定,只穿着寝衣的云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你…”

“这jian人倒是没毁去你的容貌。你的这张脸,可当真算的上是倾城之貌了。”净忧似是含有妒意,徐徐叹道。

“我只是太子的昭训,不是陛边之人…”云凌心中怕极,牢牢护着自己的小月复,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怯懦,只仅仅咬着下唇。

“也是。”净忧似是发觉了自己心思的可笑,连连摇头。

云凌见净忧的神色渐渐平淡下来,不再像适才那般激动,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于是探寻道:“可是陛下…陛下如此宠爱你,你这般没了影踪,难道他…”说道此处,云凌便闭口不言了。

净忧的脸上浮现出了异样的痛苦,似是她体内的五脏六腑正在被什么毒虫咬噬一般,咬牙切齿道:“陛下…呵,可笑得很,饶是他身为帝王,竟然如此惧怕独孤jian人!独孤jian人摆了我一道,莫须有的定下了几宗罪便将我关押起来,那狗皇帝竟连大气都没敢出!”眼泪喷涌而出,只在那布满伤痕的脸上蜿蜒流淌。

他明明是她昔日所爱之人,今日在口中却大不敬地唤他“狗皇帝”。她痛苦滚烫的泪水已经说明了一切,爱之深,却也恨之切啊!

“枉我还痴心妄想着他也在寻我…直至我薛府的人找到我,我才得知他事后不仅没有寻我,反而还因我的事情向那独孤jian人连连赔罪!如今,他二人竟似神仙眷侣一般!当真是可笑之极!我也可笑,偏信了他的花言巧语,竟期盼着在帝王之家还能得到什么真心!”

她嚎叫地嘶声力竭,残疾的手臂狠狠捶了下一旁的木桌,仿佛整个人都要随着那颗受伤的心撕裂开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净忧那一句“帝王之家还能得到什么真心”,倒是让云凌心中一痛。帝王之家,难道真的不会存在一丝真心么?

净忧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强自收敛了泪水,片刻又板起了那副面孔,冷言道:“你倒是不必多想。当年我在宫中之时,也与你东宫的那位正妃见过几面,哼,那小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比起独孤jian人的凌厉狠辣,她可是差远了。幸而太子与狗皇帝也不是一个路子,那孩子老实得很,既然宠爱你,自然是会尽力保护你的。”

其实算起岁数来说,净忧还没有杨勇大。不过她大抵是她心里还仍是将自己当做文帝嫔妃,一时竟改不过口。

云凌倒也没太计较这些细节,只觉得心中稍稍安慰了些。“之后,她便将你送来了兰若寺?”

净忧似又忆起了当年的苦楚,才略显柔和的眼神又一次凌厉了起来,厉声道:“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招数么?不过就这几手罢了,亦如你现在!呵,弄残了我的身体,将我偷偷送到这兰若寺中受尽苦楚!”

云凌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所受的苦难,也不禁同情起来。皱眉道:“这兰若寺本该是佛门清净之地,却被独孤皇后当作了自己施刑的牢房。”

“清净之地?”净忧语带嘲讽,轻蔑道:“独孤jian人不是一向声称自己潜心向佛,尊崇佛法么,还不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这些姑子又怎见得便会比她虔诚?大隋初立之时,她为显出自己母仪天下的贤良,便大肆兴造佛家寺院,惹得百姓齐声叫好。呵,到头来,竟成为了她所掌控的牢狱!”

“原来,这些寺院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云凌秀眉紧蹙,一想到独孤皇后竟是这般口蜜月复剑,表里不一之人,心中的愤恨便腾然而起,贝齿几欲将下唇咬出血来。

“说来你我倒也是有缘,竟同被分到了兰若寺,其他人可就不知是何影踪了。不过我原还只当你也是狗皇帝的女人,哪里想得独孤jian人如今愈发丧尽天良,竟连自己儿子的嫔妃都要cha手了。”

云凌暗暗思索,疑惑道:“不过那日,我看净慧似乎很怕你的样子,兰若寺的众人也没一个敢来为难你,一个个皆是恭恭敬敬。还有,你如今怎么不住在兰若寺中,反而能自在地住在这忘忧居呢?”

说到这,净忧的面色才稍微缓和下来,嘴角翘起了一丝略显得意的笑容:“独孤jian人千算万算,也算不过老天,竟给了我机会,让我薛府的人寻得了我。”

“啊!”云凌听到此处,不禁轻轻发出了一声惊呼。

净忧更是显得得意,低眸道:“也算是我年轻之时攒了功德罢!兰若寺这些低jian之人,见到我在这里一晃过了小两年,宫中早已忘了我的存在,便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欲来欺我,竟不顾我身体残缺,让我上山捡柴不说,还命我每日挑来山中清泉。脚下还束着铁链,生怕我逃走。亏得我年轻时喜爱玩闹,常在民间与一些江湖人士来往,撬个锁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便也瞒过她们了。加上身子不错,倒也硬撑了下来。可是天不亡我,那一日,我遇上了一位荒山野游之人,定睛一看,竟是当年我尚未出阁在民间玩耍时认下的一位故交兄长。”

“所以,他听完你的遭遇,便替你将信儿传到了薛府。于是你的家人便寻着了你?”

“不错,”净忧道,“虽说我薛家是书香门第,父亲与哥哥都不过是身处文史闲职,握不得什么实权,但终究也还是官宦之家,奴才壮丁还是多得很。父亲与哥哥带人在山中守候了一天一夜才寻着了我,当真是欢喜的不行。哥哥气恼,说要将我带走,再把兰若寺烧个精光给我出气。但我却想,这样大张旗鼓定会惹来独孤皇后的注意,到时薛家可便要大祸临头了。”

云凌见她在那样特殊的时刻竟还能顾虑到薛府周全,不禁对这个女子的气节心中暗暗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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