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笙双膝酸软,无力地瘫坐在了冰凉的地上。泪花噙在眼眶之中,云涟殿中的一切景象都让她看得不切真实,脑中天旋地转,她哭得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姐姐…”她默默的呢喃着。
云凌看着宝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宝笙满心痛惜喊出的这一句姐姐,是在为心思毒辣的成秋水而痛心,还是为同样被算计而死的成碧月而心痛?
便连身旁的沉星也不禁眼含泪水。虽说碧月铸成大错,当日帮助成姬险些害惨了云凌,可终究也是相伴数年的姐妹,沉星知道,碧月的本性是善良的。她在善良与亲情之间摇摆不定,痛苦挣扎着,最终成为了这场阴谋中的牺牲品。
宝笙终于停止了嘤嘤哭泣,瘫在地上苦笑道:“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无论如何,此刻既然被你抓到,我也不会再狡辩些什么。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云凌轻轻蹙眉,淡淡道:“要杀要剐,我倒是没有这个兴致。只是事情完结之前,我不能让你到处乱走。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你便…你便离开东宫吧。”
“娘娘!”沉星与凝珠都是一惊,不禁轻轻发出了娇呼。
事前明明说好,既然下定决心除去成姬,而宝笙自然也是不能留。因为此次她们已规划详尽,成姬必死无疑,留着她的亲妹妹,岂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
云凌一摆手,打断了沉星与凝珠的相劝。她自己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原本以为宝笙也如成姬一般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可是此刻才发现,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的人?只是被蒙在了鼓中,一时糊涂罢了。
十六岁…这样好的年龄,便香消玉殒在这深宫之中,当真是可惜了。
成姬是成姬,宝笙是宝笙,终归是不一样的。自己即将亲手残害了一条人命,已经足够残忍了。
沉星担忧地望了一眼地上恍若未闻的宝笙,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娘娘这次回到东宫之中,虽说已经有了很大长进,终于知道要直面对手,用计谋与手段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孩子。可是终究还是心地太过慈软了!
“好了,沉星,将她带下去吧。”云凌轻轻吩咐着。
沉星屈身称是,将已经失魂落魄的宝笙关到了一间废弃的柴房。
凝珠在一旁伺候着,见云凌的脸色愈发惨白,不禁有些心疼:“娘娘,白日里太子妃过寿,定然还有许多事儿呢。趁着现在天还未亮,您不妨歇息下吧。”
云凌又何尝不疲惫呢?她疲惫的不仅是身体,更是一颗计谋已久的心。
然她淡淡一笑,推月兑道:“不了。过不了一会儿便天亮了,咱们还要去给太子妃祝寿,去晚了便不好了。”
凝珠一急,轻轻一跺脚,撅起小嘴道:“娘娘最近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您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为月复中的孩子着想啊。若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凝珠!”沉星已然远远地走了回来,急忙呵斥住了凝珠,责怪道:“怎么这样没有分寸,胡乱说话!
凝珠本就胆小,这些日子历练了些,好不容易才敢开口,被沉星这么一呵斥,不禁又吓得面色惨白,再也不敢言语了。
“无妨,”云凌摆一摆手,低声安慰道:“凝珠,你先去歇息吧。”
殿中又恢复了静谧,然而云凌的脑中却再也不得安静,尽是回旋着适才宝笙嘶声力竭的哭叫声,盈盈不绝。
待到凝珠欠身离去,云凌叹了口气,才略有嗔怪道:“宝笙料理好了?不过你适才也是没了分寸,把凝珠吓着了。”
沉星面有愧色,低声道:“料理好了。奴婢也是一时心急…”
“我知道,”云凌拉过沉星的手,似是要让她来给疲惫的自己一些力量:“我知道,你们皆是在为我担忧。只是今天一过,一切事情便都可以有个了解了。琳琅殿那边,可安排好了么?”
沉星点一点头,郑重道:“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宝笙送去的毒药,已然被咱们的人换做了红花。”
红花,那是有孕女子的大忌。
云凌颔首,清澈的眸子中透出几抹深深的担忧与自责:“红花…对太子妃的身体,真的不会有什么害处么?”
沉星嘴角翘起一抹浅笑,拍拍云凌的手背,安慰道:“娘娘尽管放心吧。奴婢已经和御医再三确认过了。这红花只对身怀有孕的女子有害,是流胎之物,可对太子妃娘娘是无妨的。并且太子妃一向体质虚寒,气血凝滞,红花是活血通经之物,对太子妃的身体反而是很有益处的,绝不会有问题。”
云凌轻轻松了一口气,目视着远方,幽幽道:“如此便好,只盼望能够一切顺利。我原是不想利用太子妃…可若是不眼睁睁的看着她服下那包东西,我们便不能扳倒成姬。”
“定然会顺利的,”沉星安慰道,“这也算不上什么利用。若是此番娘娘没有发现成姬的阴谋,太子妃自己的性命都是堪忧,还提什么利用不利用呢?太子妃的茶里莫名其妙的出现红花,人人皆会以为这是冲着娘娘您来的,只是误下到了太子妃的茶中。且不说太子妃的性子是怎样的刁蛮,便是太子殿下想一想这后果,都定然会大发雷霆。如此一来,不仅一上来便为您撇清了嫌隙,也让成姬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提起杨勇,云凌心中的愧疚更是从心底溢了出来,浸得整颗心都感觉酸涩。
他对自己那样信任,那样珍爱,而如今,自己却要利用他的感情,达成目的…若是他日后有一天得知,是自己设局扳倒了成姬,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是如成姬一般,心思恶毒,城府极深之人?
那时,他还会如今日这般对待自己么…
月复中突然一痛,云凌的额上不禁冒出了虚汗,只虚弱道:“没了成姬,我便也能消停些日子,安心养胎了。”
沉星蹙一蹙眉,语气之中不无担忧:“娘娘的身子已然五个月了,还如此殚精竭虑。唉,娘娘且再忍一日,一日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