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令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悲恸欲绝恨难掩(六)

作者 : 王子嬅

“小姐…”佩儿口型微张,似是再也没有力气说一句话。

“佩儿,我听着,”云凌忍着身子笨重,将耳朵轻轻贴近佩儿的嘴旁,强压着泪水,轻声道:“我听着呢。”

“小姐,佩儿如果死了,你就不要…不要再杀皇后…你要…与太子…好好的…”

“不会的,佩儿,你不会死…”云凌抬眼,却见佩儿目中的神采正在一点点散去,感觉她的手也正在逐渐僵硬,不禁大惊,连忙向门外喊道:“来人,快来人,佩儿要不行了!”

薛褀顾不得嫌隙,破门而入,连忙轻车熟路的从桌上端来参汤。宽大的袍袖笼着佩儿削弱的身躯,将参汤一点点顺着佩儿的小口灌了进去,眼底溢满了泪水,柔声道:“佩儿,佩儿…”

佩儿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似是感觉到了自己正倚在薛褀的怀抱之中。一只手正被云凌紧紧地握住,而另一只手,则轻轻抬起,渐渐抚上了薛褀修长的手,心满意足的笑了:“薛大人,可惜…可惜…”

然而这话,最终是没有说完。佩儿的手一松,嘴角还带着甜甜地笑意,安安静静地离去了。

“佩儿!”云凌拉着佩儿已然有些僵硬的手,终于放声大哭。

薛褀剑眉紧蹙,紧紧拥抱着佩儿冰凉的尸身,也不禁落了泪:“佩儿,老天给咱们的时间太短了…”

暖暖的小阁之中再也没有了一丝光亮,云凌心头的阴霾早已覆盖了她的双眼,让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只是哭,一直哭,哭到筋疲力尽,哭到逐渐都听不到自己的哭声…

“小姐,佩儿就是看不惯云夫人的样子,这东珠明明是老爷带回给小姐的,怎得让她夺了去?哼,我趁她不备,便从夫人的房中偷出来了!”

“小姐,别担心,佩儿陪你进东宫,决不让人欺负了你!”

“小姐,管她什么明争暗斗,咱们要在东宫中过的快活!”

“小姐,你…要好好的…”

音容笑貌犹在,面前这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嘴角洋溢着幸福,这样安静地睡着,再也不会醒来了。

佩儿,佩儿!你可知道,我如今已经除去了成姬,太子妃也变了xing子,咱们终于能在东宫之中平安快乐的生活了,可是为什么你却离我而去!

佩儿!

“五日前,她便不能再吃进东西了,只靠着老参续命。留到今天这一口气,也皆是因为还想见你最后一面。”沙哑的女声从云凌的身旁传来,宽大袍袖中埋藏的臂弯将云凌费力托起,扶到椅上:“云昭训,你节哀吧。”

不知何时,适才闯进来的薛褀已然不见了踪影,而在身旁侍奉的沉星也已经在门外守候。只有薛萦,已然换回了一袭平常女子的装束,面上覆了厚厚的面纱。

她将手臂紧紧藏在袍袖之中,也许这样能够让她能够片刻忘记自己已是一个残缺之人。她深深望了一眼佩儿,饶是面上看不出表情,可眸中也不禁透露了悲悯。

良久,云凌才缓过神来,哽咽道:“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薛萦沙哑着嗓子,望了一眼面色惨白又身怀有孕的云凌,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佩儿姑娘的事,我…很抱歉。”

云凌吸了吸鼻子,垂首摇头:“不,这不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

薛萦轻轻阖目,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你也只能节哀。”

节哀?自己从小亲如姐妹的佩儿在这一瞬间便与自己天人相隔,让自己如何能够节哀!

泪水如泉水一般涌出眼底,然而自己哭得太久,却依然没有了一丝只觉,只任由它冲刷着自己的脸。

“你们…怎么不在忘忧居了?”半晌,云凌才微微张口。

薛萦秀眉一蹙,沙哑的声音不禁透了些凛冽:“你才离开忘忧居,后脚太子便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前来兰若寺大闹了一场。我想那独孤jian人耳聪目明,过不了几日便会听得音讯派人前来问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便带了佩儿回了我娘家薛府。”

云凌漠然地点了点头,喃喃道:“亏得有你思量周全。”

“但我也终究是怕惹来不测,暗地中还是在兰若寺中留了打杂的人打探消息,可别让那帮姑子一时糊涂,给咱们说走了嘴。你猜,半月之后,我的人是如何回禀的?”

云凌见她欲言又止,但嘴角很明显地挂着一丝冷笑,不禁微微蹙眉。

“谢天谢地,那帮姑子晓得轻重,一概的把责任往外推,倒没说漏什么。只是独孤jian人手下的人可当真是狠啊,兰若寺那么多姑子,竟没留下一个活口。我的人也是侥幸在寺外蹲守,才逃过一劫。”薛萦的声音清冷,目光凛然。

云凌一怔,蹙眉哽咽道:“没留下一个活口?!”

她虽知道兰若寺一向为独孤皇后所掌控,其中的人也尽是为她卖命,可却万万没有料到,独孤皇后对于自己手下的人,竟也能如此狠下心肠!

“对,没留下一个活口。”薛萦静静地望着云凌,目中竟也透出了些凄凉之色。

云凌痛苦地闭上双眼,努力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摇头道:“不,你不要再说了,让我安静一会儿,我要陪一会儿佩儿。”

薛萦蓦地起身,站在云凌身前,似是本欲发怒,然而却又强自压下了火儿,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沙哑道:“好了,你将佩儿的尸身带走吧。”

云凌轻轻睁眼,望了一眼面前的薛萦,道:“多谢你让我来见佩儿。”

薛萦眼角一翘,秀眉紧紧蹙起,似是对面前失魂落魄的云凌颇为不屑:“她都快要死了,再等上几天,你还能见得着么?”

云凌缓缓起身,扶了一扶自己的肚子,哽咽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便不会知道佩儿已死。如今你告诉了我,可是终于想通,不再向独孤皇后寻仇了么?”

薛萦愣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沙哑的声线中充斥着无比的嘲讽:“独孤jian人作恶多端,我连做梦都想就将那老贼婆碎尸万段,如何能不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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