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与那些士族土豪所谈的条件,令文帝十分满意。虽然杨勇初去便失利负伤,而后不得不动用了高颎前去助援,可文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身为太子,在决策方面处理的十分妥当。
一个皇帝,本来便不一定非需要多么骁勇善战,更重要的是要能有决策的能力,这样才能够处理政务。
所以文帝的面上并无一丝不悦之色,反而如一个慈父一般,道:“好,很好。勇儿这一趟也是辛劳了,肩上的伤可有大碍?”
杨勇心中一暖,拱手道:“回父皇话,儿臣已经没有大碍了。”
文帝点了点头,道:“无碍便好。你此次负伤,想必东宫众人也都急坏了,好了,你快些回去吧。”
“是,儿臣遵命。”
云凌倚在榻上,眉心已经紧紧的皱起。
其实她心中知道,相信高洛卿心中也知道,杨勇既然当初肯让高洛卿以良娣之位居于东宫,而多年来又未有夫妻之实,又许高颎常常在东宫往来,便足可以看出,杨勇还是十分同情高洛卿的遭遇的,也默许了他们二人相爱的事实。
可是如今牵扯到了孩子,一切都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因为这根本不是杨勇随口承认这孩子是自己的,一切便都可以了结的!
无论是皇宫亦或是东宫之中,嫔妃侍寝,皆是有所记录的,为的就是怕污了皇室的血脉。而云凌回到东宫之后,杨勇几乎对她是夜夜独宠,只偶尔前去看望元佩琳,两月之前,哪里曾在洛水殿留宿过呢!
除非…
夜间既然没有高洛卿侍寝的记档,而高洛卿月复中的孩子却又是杨勇的血脉,若想让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那便只有一种理由…那就是杨勇临幸高洛卿,并不是在晚上,而是在青天白日!
高洛卿十分聪慧,如何能想不到这一点呢?只要杨勇承认,事情便可以得到解决。然而青天白日之下行这种事,传了出去,岂不是一桩笑谈!即便高洛卿可以为了孩子不惜自己的声誉,可是杨勇身为太子…
即便杨勇此前也曾为了迷惑杨广的戒心,造成了妻妾众多、沉迷的假象,可身为太子,日后继位的皇帝,妻妾众多原本也是极为寻常之事,那些大臣也无非是暗地里嚼嚼舌根子罢了,总不能以此作为弹劾杨勇的正当理由。
可是青天白日行这种事,便是与德行有关了…虽然是正当的夫妻之事,也同样是苟且之事…一个太子若是德行有亏,便是大事!杨广本就在暗中勾结朝中重臣图谋不轨,若是被他们抓到杨勇这个把柄,定然会抓住此事大做文章!
正是因为知道事情的严重,所以高洛卿不敢确定,甚至根本不敢去想,杨勇到底会不会为了她与高颎的孩子,付出这样的代价…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当真是给杨勇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可是身为母亲,她怎么能忍心流掉自己的孩子呢?
而更是为难的,自然便是云凌了。一个是自己的挚爱之人,事关仕途与皇位;而另一边是自己对高颎有情却不能终成眷属的姐妹,为情所苦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孩子…
然而不管怎样,云凌还是决定试一试…她有心帮高洛卿,却也不想害了杨勇…一切决断,便都看杨勇了,而高洛卿的孩子,也只得听天命了!
正巧这时,杨勇已经回到了东宫,前往云涟殿来看俨儿。见到云凌低眸凝思,不禁暗暗好笑:“在想些什么?”
云凌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嘴角泛起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道:“勇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陛下没有留你在宫中么?”
“没有,”杨勇一拂裙袍落座,端起云凌所泡的茶轻轻啜了一口,道:“父皇体谅我许久没有见到俨儿,便没有多留我。我原想去看看母后,但是…”杨勇说道此处,眸中不禁一黯,道:“但是听宫人说二弟在那,我便也没有进去。”
杨勇对于杨广的态度愈发忌讳,云凌自然是可以感觉到的。而正是因为如此,高洛卿之事便更加棘手,让云凌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你有没有着人打听,最近晋王可有什么动静?”云凌轻轻接过杨勇的茶盏,又泡了一杯茶,在杨勇身旁坐了下来。
杨勇眉心一蹙,道:“我自然是打听了的。自从陈柔言的事情后,杨广与萧妃便频频来往与重阳宫,如今母后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几乎是谁都不愿见的了。更重要的是,杨素…”
“杨素?”云凌口中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凝眉回忆着,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年多前,在独孤皇后的寿宴之上那个身影!
杨素,便是那个献上了五色奇楠香木的重臣。当日云凌便觉得,这人着实是个心思巧妙,极为聪慧之人,然而却未曾料到,他竟然倒戈,投向了杨广的阵营!
“皇后似乎也待杨素十分亲近。”云凌心中暗暗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有些担忧道。
杨勇眉心之间的阴霾更重,道:“何止是母后?当年大隋为立之时,杨素曾经在父皇面前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多年来深得父皇的器重。我听闻尚书右仆射苏威大人似有告老还乡之意,想必苏大人归乡后,这右仆射的位置定非杨素莫属,便与身为左仆射的高颎大人同位了。”
一提高颎,云凌想起高洛卿的所托,眉心不禁一动。她低眸思索片刻,突然起身跪地,郑重道:“殿下,妾身有一件事,想要殿下决断!”
杨勇一怔,因为云凌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行过这样大的礼,更不会自称妾身,将他吓了一跳。他本想扶她起身,然见她神色凝重,便有些犹豫道:“阿凌,你这是做什么?”
云凌银牙细咬,轻声道:“在朝政之事上,妾身只是一个女子,见解十分浅薄。所以待妾身将这些话说完,最终还是由殿下来决策,妾身绝不多言一句。”
杨勇的手轻轻握拳,心中似是被乱麻捆束一般,声音也淡了下去:“好,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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