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东宫出事了。”云凌面色凝重地点一点头,将这几年来杨广如何筹备妄图夺得太子之位,又如何在去年冬至之时暗害杨勇之事一一说明。
灵儿沉吟片刻,面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凝重,幽幽道:“晋王,他变了,与从前不一样了。”
云凌听到这话,心中也是不禁溢出了几分酸涩,苦笑道:“也许不是他变了,而是从前,我们便没能看清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儿微微摇首,片刻才轻声道:“那如今云姐姐你来找我,又能如何呢?我已经有好几年都不没有离开毓灵殿一步了…”说到这,灵儿的眼中不禁添了几分晶莹,道:“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不,你能!”云凌蓦地起身,挽住灵儿冰凉的手,道:“灵儿,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够帮忙。你是陛下的义女,陛下自然会听你的话!只要你作证,冬至之日勇哥乃是受人陷害,陛下断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灵儿漆黑的瞳孔在那一瞬放大,幽深见不到底的眸子几乎要将云凌吞噬,秀美的面上不禁抽搐了几下,语气冷若冰霜:“陛下?义女?云姐姐,你该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见他的。”
似是沸腾的滚烫开水已然不受控制,灵儿听了云凌这话后,几年来一直试图平静地心在这一刻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和冷静,一拂袖再不看云凌,道:“若不是他,我怎么会嫁入东宫?他毁了我一生…哪一点配做我的父亲!”
虽然灵儿与杨勇并没有夫妻之实,可是想来任何一个女子若是知道自己倾心之人乃是自己的哥哥,所嫁之人乃是luanlun,都会难以接受。
云凌知道灵儿的事时,也是颇为惊讶,心中对于这个原本活泼明媚的少女更是添了几分怜悯。即便今日的灵儿早已长大,可云凌的心中仍是将她视作妹妹一般疼爱,不禁叹道:“灵儿,可陛下当年也是为了保护你。”
深深埋藏的苦水此时一股股地涌出心头,直让灵儿觉得绞痛不已。她勉力挤出一抹笑容,眼角眉梢都添了几分讥讽,道:“保护我么?呵,他身为我的父亲,当年的丞相,当今的陛下,保护我的方式便是将我娘赶出丞相府中,又将我嫁给自己的亲哥哥为妃么?”
云凌听得愈发心痛,怜悯道:“灵儿…”
“他以为我只是个物件,随便安cha在哪里就行么?”灵儿的面颊抽搐的愈发厉害,猛然回身,眼中是无尽的悲悯:“勇哥哥说,若是我以后心仪哪位男子,只需说王良媛暴毙,便可出东宫,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重新开始…”
泪,在刹那间便顺着眼角眼角逐渐滑下,在她因气愤而涨的通红的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泪痕:“重新开始这四个字,谈何容易呢?即便我能视名节为无物,可是我的一颗心呢?我对勇哥哥的情意呢,我的一颗心呢!”灵儿发狂似的望着云凌,抽泣着喃喃道:“云姐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云凌上前,轻轻的将娇小灵儿拥入怀中,眼角也不禁垂下了泪,道:“灵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改变不了了。若我是你,也定然会怨,会怨陛下,怨独孤皇后,怨老天,怨我的这一条命!”
云凌轻轻松开她,用柔软的帕子轻轻擦去了灵儿面上的泪痕,轻声道:“可是怨,又有什么用呢?便如当日,我执意要为了佩儿向独孤皇后寻仇一样。独孤皇后如今已经遭到了报应,想来也没有几年的活头了,而我,为什么还要生活在仇恨之中呢?”
想起曾经在自己身旁多年,贴心而又开朗的佩儿,又忆起昔日灵儿是那样的活泼明媚,云凌的心不禁泛起了一抹苦涩:“佩儿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若是她在天有灵,定然也只希望我能够好好活着,活的开心,幸福。灵儿,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怎样为难自己也是无法。”
“云姐姐…”灵儿听了云凌这番话,已然哭得泣涕涟涟,道:“可是,我根本就忘不了从前的种种。我知道,勇哥哥只爱你,可是我…若是我能忘,便不会在这毓灵殿中闭门不出,不敢见你们了。”
云凌望着灵儿,心中一阵阵地绞痛,贝齿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她蹙眉,良久才叹道:“有些事情,忘不掉就不必忘了,只要记得如今的事情,期盼着以后的事情便是了。久而久之,即便你想起来,心中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情,固然是最难忘的,尤其是当你忘却了一切,为了这情飞蛾扑火之时。被烫的伤疤也许永远都不会消逝,然而终会有一天,当你去触碰时,却感觉不到一丝痛了。
杨广在云凌的心中,不正是如此么?久而久之,情也就淡了,曾经的印记即便还存在那儿,可自己却并不在意了。
灵儿终究不是孩子了,听完云凌这番话后,也逐渐止住了哭泣,重新归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道:“希望云姐姐说的一切都可以成真。”
“那灵儿,”云凌也在她的身旁跪地,语气之中已带了几分恳求,道:“你可愿意帮助勇哥哥了么?”
灵儿轻轻阖目,终于还是摇首道:“云姐姐,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现在的我,真的不敢面对勇哥哥,更不愿意去见陛下。”
云凌本想在说些什么,可是见灵儿的样子,却也不便再强求,只得叹道:“那我不再这打扰你了,希望你能早日相通。东宫的指望,如今全在你的身上了。”
灵儿微微颔首,纤纤玉指便拾起了一旁的木鱼槌,一声声敲了起来。木鱼发出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恍若正如灵儿此时的一声声心跳一般。
云凌只得缓缓起身,步出了毓灵殿。沉星见云凌的眼角微微湿润,面上显然还有适才的余泪,不禁担忧道:“娘娘,王良媛愿意去见陛下了么?”
春日的暖阳照在云凌身上,然而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心中更是萧瑟:“我不知道。不过除此之外,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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