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皇后与文帝的死因竟是如此,是杨勇此前万万没有料到的。然而震惊之余,听得杨广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心中不禁微微叹息。
其实,他所说的,何尝不是事实呢?可惜身在皇家,便已经注定了,亲情之间,要夹杂与混淆着许多其他的东西,最重要的便是,权力。
杨广定定地望着叹息的杨勇,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愤恨,道:“所以,你这一次,是真的无路可走,也不要指望着我能够放过你。我要坐稳这个皇位,要得到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就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你,就是我的后患。”
杨勇听到他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一番话,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苦涩,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可是…”杨勇一顿,望了一望伏在高洛卿尸身之上削弱的云凌,道:“我希望,你能够放过阿凌。”
杨广眉心一蹙,并未想到杨勇能够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联想其刚才的话,此时才算是恍然大悟,知晓了杨勇的本意。
他微微冷笑,道:“凭什么?我都说过了,我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兴趣了。”
杨勇望着他如此执拗,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二弟,你不必如此。阿凌只是一个女人,也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威胁。”
月光之下,杨广的面上只有着无尽的冷峻之色,下巴上冒出的几截胡茬很明显的透露出了他这几日的劳累。今日事情即将完结,明日,他便可高枕无忧的去做皇帝了…
他望了一望地上的云凌。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凌虽然不再似十七岁时那般年轻貌美,可却又添了另一番成熟的韵味,他静静地望着她,只觉自己的心跳仍然像当年一样加速跳跃着。
杨勇见杨广的目中微有动摇之意,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一句违心之语:“更何况,阿凌,本来就该是你的。你如今…也算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果然,这一句话,正戳进了杨广的心坎之中。他不肯承认自己真心爱云凌,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想就这样杀掉云凌。而杨勇的话,无意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理由,一个借口,让他名正言顺的,将这个女人,留在自己的身旁。
半晌,杨广终于道:“好。”
杨勇抬眼,望了一望明亮如盘的月色,终于露出了最后一抹笑容。阿凌,希望你不要怪我,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夜,东宫失火。
偌大的东宫毫无征兆地便突然浓烟滚滚,各殿的太监宫女都吓坏了,连忙帮着救火,而萧筎,却在下人的护送之下,安全地出了东宫。
“好端端的,东宫怎么起火了?”萧筎望着浓烟滚滚的东宫,身上还只穿着寝衣,不禁微微蹙眉。
一旁的宫婢只得道:“回禀娘娘,奴婢也不知啊…只是适才,突然一下便起火了,奴婢便急忙将您唤起来了…”
萧筎望着这样大的火,总觉得有些蹊跷,道:“那可查明了,这火到底是从哪里烧起来的么?”
宫婢只得道:“似乎是偏院那边烧起来的呢,”提起那废太子杨勇,连宫婢的面上都挂了不屑的神情:“焉知不是他们没了活下去的念想,想牵连着咱们也一同活活烧死,当真是狠毒之极。”
萧筎听她口中没遮没拦的,心下有些不喜,只冷然道:“即便是被废了,他们也曾是主子。主子便是主子,岂是你可以妄加议论的?”
那宫婢听出了萧筎话中的不悦,当即一个激灵,连忙跪地叩首道:“奴婢该死,太子妃娘娘恕罪!”
太子妃…萧筎虽然曾经并不妄想这个位置,但听到奴婢们时刻这般称呼自己,心中也算是受用。只是这个位置虽然较王妃更为尊贵,可实际上,她却没有一日过得安稳…她知道,杨广的计划,已经在逐渐临近了。而自己,也即将从太子妃,变成一个名正言顺的大隋皇后,母仪天下。
即便不愿,却也不得不接受事实,谁让自己的夫君,下定了决心,定然要做一个皇帝呢?那皇后之位,总不能拱手让人。
所以自从搬入了东宫之后,萧筎的xing子虽然并不苛刻,却也不似从前在王府之中那般随和了。她是公主之尊,从前宫中出身,便如陈柔希一般,对这宫中的门道知晓得清清楚楚。若想做好一个皇后,坐稳一个皇后,首先,便要知道如何震慑下面的人。否则,便会如当年自己的母亲一般,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无宠皇后…
从前在王府之中,这种多嘴多舌的丫头她便也极力容忍了。可如今已在皇宫之中,她不得不处处谨慎,而这种丫头若是不给些教训,留在自己身边,定然会后患无穷。
念及此处,萧筎便没有了半分心软,只露出了一个身为太子妃应有的尊贵,冷然吩咐着旁边的人,道:“拖下去,掌嘴五十,从此以后便打发了做杂役吧,不要在本宫身边侍奉了。”
那宫婢一惊,连忙叩首道:“娘娘饶命,饶命啊娘娘,奴婢知道错了!”
她大呼小叫,然萧筎却只觉得心中厌烦,挥一挥手,便让人将她拖了下去。然远远地,却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深更半夜,不禁吓了一跳。
东宫的火,几乎烧红了皇宫的天,与那女子的红衣融为一体,狠狠地刺痛着人们的双眼。
萧筎在另一个宫婢的搀扶下退后了两步,悄声蹙眉道:“这是谁?怎么有些疯疯癫癫的?”
那宫婢本吸取教训不敢多话,然见萧筎发问,只得定睛看了一看,小心翼翼道:“回娘娘话,好似…好似是从前东宫中废太子的那位王良媛呢,就是陛下的义女。太子被废后,大抵是顾着父女情义,陛下将她安置在了琼华殿,就是皇宫中最繁华的宫殿。可惜后来不知怎地,这王良媛便疯疯癫癫的了,陛下病了以后,也没有人再去琼华殿看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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