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同样的时间,睡梦中杨槐儿又被铃铛的叫声唤醒了。她翻身坐起身细细听去,只觉得鸣声婉转凄凉,闻之令人生悲,不由暗道:“小铃铛今天为什么叫的那么伤心呢?”
走出小屋,看到师父转身的瞬间,杨槐儿竟觉得她满目悲色。只听珧祯开口问道:“姝儿将口诀传授给你了么?我这几日分身无暇,也没怎么过问你的功课
“师姐全传授给徒儿啦!启泰哥……启泰师兄也教会徒儿如何施展了
“你今日就呆在勤院内好好的练习吧,师姐如果不来的话也别去找她,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启泰吧!”听师父这么一说,杨槐儿心中不免疑惑,正想要开口询问,却听她手中的铃铛悲鸣声再起,如诉衷肠。珧祯亦是面色愀然。
杨槐儿没敢多问,洗漱完便独自往北岛去了。
踏入饭厅,却见赵大娘静静坐在饭桌旁发呆,看着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杨槐儿连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可递过来的筷子却不小心多出了一双。
直到中午吃饭,姚双姝都没有出现过。杨槐儿一边扒着碗里的饭,虽然她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启智的身上,忽然恍然大悟:“启智今天好安静啊!一句讨人嫌的话都没有呢!”坐在他对面的黄灵翠不时抬起眼望向他,好几次想要说话,却生生憋了回去没讲出来。
启泰倒是同往常一样,依旧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着饭。下午回到勤院后,他进到堂屋里看杨槐儿练功时,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今天大家怎么看起来都怪怪的啊?一大早珧祯师父和小铃铛不开心、赵大娘看起来不开心、启智看起来也不开心、师父说姚师姐今天不会来看我练功,她果然就没有来!”
只见启泰凑上前来悄声道:“因为今天是六月初十,十年前异教就是今日来空山作乱的!”
杨槐儿恍然大悟!随后她从启泰口中得知赵大娘的丈夫去世的早,独自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出事那天她刚好独自去城里卖竹笋,晚上回来后发现大水把村子淹了,除了一双儿女赵大娘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她悲痛欲绝,原本也想投水自尽随儿女们去了,可启智的哭声把她拉了回来。她寻到启智后,恰逢空山的弟子们救助难民,便将她俩带了回来,所以赵大娘才会格外偏疼启智一些。
“那双姝师姐呢?”
听她这么一问,启泰缓缓答道:“师姐她原本有个双生姐姐叫姚双?鳎??际苯忝昧┍焕г诹艘桓霾鼐频牡囟粗校??憬闼?越虾帽阌纬隼辞缶龋?上Ц张莱龆纯诰陀龅搅嘶?隆:罄词锹奘π终业搅怂?憬悖?赡鞘彼?丫?傺僖幌3?偎狼八?种缸哦纯诘奈恢茫?π终獠啪瘸隽耸?愫托u匙印k?潜焕г诙粗校??颂一n剖裁炊济挥校?捕嗫饔姓饩疲?砩显谡馐??亩粗胁琶挥斜欢乘溃?皇撬?憬憔汀p>杨槐儿渐渐感到,今天不仅仅是弦月坊,整个空山都笼罩着一层凄凉。
傍晚时候,她回到了屋中,却始终辗转难眠。
起身来到院中,望着眼前孤寂的岛屿,夜风伏在耳畔边嗡嗡作响。
铃铛的凄鸣声不时入耳,仿佛在为这湖面下数以万计的魂灵谱曲安魂。
她不经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
在那里,杨家村数百口村民如同眼前水面下的亡灵一样,沉沉的安睡在幽静的湖底。
他们的世界那么的静谧,尘世间的一切喧嚣与烦扰再也无法骚扰到那片净土。
忽见对面的弦月岛上闪起几点星光,引起了杨槐儿的注意。
那片星光不停的飘动着,隐隐的倒影在湖水上,忽明忽暗。它一点点的靠近,飘上到了通往千叶岛的栈桥。
终于,杨槐儿看清,那是她的几个小伙伴点着烛火寻到这里来了。
“槐儿!”
黄灵翠远远看到她后,飞奔过来。她手中捧着一支纸糊的船灯。烛火受风,火苗四处摇摆着,像极了夜幕中乱舞的精灵。
二人相聚后,杨槐儿好奇问道:“翠儿姐姐,你们怎么来啦?”
“呐!”
只见她将手中的荷花递给自己道:“我们做了荷花灯,过来找你一起放河灯呀!”
杨槐儿看到淼儿身后的启泰和启智手中都提着一堆折好的小纸船,而郭小义腰间挂了一个小口袋,里面冒出了几只没烧尽的蜡烛头。孩子们跑到屋后的浅滩上,将手中的纸灯纷纷放入湖中。
湖水的微波轻轻推动船只前行,远远的飘向遥远的天际。
黄灵翠跟众人说道:“在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家里有亲人去世,我们就去放一盏河灯,他们的灵魂就能坐在上面渡到彼岸的极乐世界去,在那里他们不会生病,不会痛苦,每天都会过的很快乐的!”说罢她从启智手中抽出一只递到他面前说:“放河灯的时候,跟长辈们许愿的话,他们会保佑你实现的!”
启智听完她的话,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点燃烛火将船只放入水中口中喃喃道:“爹!娘!你们去世的时候孩儿还小,孩儿连你们的样子都没能记住,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孩儿这次试炼……”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杨槐儿也学着他的样子引燃烛火,放入纸船中心里默念着:“爹爹、娘亲你们快快到那个极乐世界去吧,到了那里娘的咳病就不会再犯,爹爹身上的伤也不会再痛啦!槐儿和哥哥都好好的……”
黄灵翠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祈愿,原来启智刚放下去的小船突然打了个转沉入湖中。他刚刚舒展开心结却又平添了烦恼,失望的望着河灯沉没的方向。
启泰连忙开口道:“一定是你们家的人口太多了!一只怎么坐的下嘛!咱们一起帮他放!”边说着他便将手中剩下的灯分给了大家,口中念道:“大叔大婶,你们安心吧!启智在这里一切都好的,你们勿念!保佑他今后一切称心如意!”
大伙学着他的样子纷纷将手中的灯再次放出。水面闪烁起成片的烛光,仿佛绽放于水面上的花朵,将整个天际染的通红。孩子们全对着河灯闭目许愿,直到它们起起伏伏的漂到了水天之遥。
众人回到了小屋后,发现珧祯师父已回到了院中。她正望着烛光闪烁的湖面沉思,铃铛安静的停在她的肩膀上,不时的用细长的尖嘴去梳理它锃亮的羽毛。
“珧祯师父!”孩子们齐声唤道。
珧祯望着他们无邪的脸庞,心中浮起一丝安慰。
送走了众人,杨槐儿回到屋中沉沉的睡去。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响起一阵剑鸣声。她转侧翻身,却听到屋外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女子声:“师姐果然好雅兴啊!!今日门祭,小妹正在对月缅怀素敬师兄,偶然间看到几盏未燃尽的河灯飘到了踏浪阁,一路寻来却不想这些河灯竟是从千叶岛飘出来的!”
听到这段话她睡意全无,好奇下跑到了门口。掀开门帘,却见深夜里一个身着碧衣的女子冷脸立在院中。
那女子杏目圆睁,语气中竟有一丝责难之意。
珧祯师父此刻正背对着杨槐儿与那女子相向而视,只听她缓缓张口:“穆棠师妹,你终于肯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同我单独说话了
杨槐儿心道:“原来她就是翠儿姐姐天天挂在嘴边的穆棠师父啊!”于是多打量了她几眼。
月光下,穆棠一袭玛瑙绿的掐花外裳长长的拖拽在地上,黑亮的头发盘成了高高的流云髻,一丝不乱。发髻上连片的赤金花钿在夜幕中隐隐发亮,眉心装饰着青蓝色的班戟花钿,眼角眉梢间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她与珧祯站在一起,相比之下一个如绝世动人的牡丹,一个如淡洁素雅的白梅,各有千秋,争相怒放。
穆棠听完她的话轻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作声。
只听珧祯叹道:“素敬师兄仙逝已有十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原谅你?!”穆棠嗤笑一声,嘲讽道:“我哪有什么资格谈原谅?!师姐这话应该去问问早逝的素敬师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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