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过春来,窗外的枝叶抽出了新枝,长出了茂芽,一簇簇女敕黄聚在一起,不像叶,倒像花。
“怎么枝芽都探在这来了。”忆梳向前走几步,伸手准备将掐断。
“忆梳,住手,就让它长吧,能过一冬到现在并不容易。”小玉拂了拂手,走到窗边,一身碧绿衣裙随着脚步荡起微微涟漪如碧波游动,青葱玉指对着女敕叶轻轻模了一下,微微一笑,“你怎么到这来了,也真是稀奇。”
“奴婢找人把这枝桠引出去。”忆梳福了福身,那树枝能长到这也真奇怪了,明明都有人管理的,怎么会?
小玉素手把书卷放回到书架上,手指往下点了点,及臀的青丝滑落至前,小玉抽出一本,轻轻翻动起书页,小声呢喃道:“嗯,居然是关于丝织工艺的。”
自从她的白绫练及格之后便迁了居,换个处住所,小玉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更难的东西等着她,但没想到,接下来的,竟是看书,而且是各类杂书,医农工商,野史话本,各类杂书。
各类杂书的好处便是可以增长见识,不过其中亦有些糟粕,读书之人自己辨识,有用无用,可取不可取。
那些书看的让人有些头疼,有许多书本年代久远,晦涩难明,还得去翻查对照字典。
整整半年多,天天就泡在书群里,小玉出门晒太阳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身上带了股书的气味,难以形容。
每天不管吴月容见不见她。小玉总会按时到点到吴月容房门前请安。
以前从不觉得读书是件费劲的事,但小玉却被一架子的书给难到了,常常看一本看的焦头烂额,记的笔记与书齐高。
足足看了半年多,那书架的书还没看完,小玉不禁都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不过半年多主要驻足于书架前,倒也磨励了小玉的性子。现在的小玉越来越沉的住气,就像酿好的一坛老酒,年份越久越是沉香。
就快秋至了,小玉翻了下黄历,又把黄历放回原处。
窗外的春发的那枝女敕芽也已变成了大叶,眼见着飘摇欲坠。
风带着丝丝凉意,不过天一转凉便会有专门烧炭的丫鬟烧好上好的银丝炭,屋里又变的暖和起来,光脚走在地上也不觉凉。
又看完了一本书。有些不懂的小玉全记在了她自制的笔记本上,有些书上的东西还得印证下。
磨墨提笔,本子上又多了几行蝇头小楷。行云流水。下笔有神,一旁的忆梳接过香墨,提袖细细研磨。
一点如漆,研无声,嗅来馨,这味道该是徽墨。墨香带着丝丝甜意,闻着很是舒服。
“小姐,忆梳姑娘。”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甜笑着在门口轻唤道,福了福身微笑着说道:“主子有请。”
“劳烦你了。”小玉头也不抬,眼直视着书案上的小本。提笔写完字,把笔搁下。轻轻吹了两口气,待墨干后合上了本子。
“忆梳,咱们走吧。”小玉微微一笑,对着小丫鬟笑着说道:“一起吧。”
“哎。”小丫鬟恭敬的跟在小玉身后,低垂着头,小步慢走着,与小玉始终保持着五步之距。
这小丫头她未见过,走路无声,气息均匀,一呼一吸之间带有频率,发带是杭州丝织的,衣料都来自于杭州。
都是丝,但各地产的丝亦有不同,看色泽,辨其丝长短,韧性。各地对色彩喜好也有偏差,那丫头的衣衫发带皆是杭州流行的织法,且色泽皆是杭州一带最喜爱之色,其花纹绣法也是,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若想证实还需印证。
“我瞧着你面生,可是才到山庄来的?”小玉笑着和声问道。
丫鬟福了福身,淡笑着回道:“回小姐,确是,奴婢璎雪乃是从杭州而来。”小丫鬟老实的交待,她并不觉不妥,因为来之前她就已收到消息说了,主子让她把芷玉小姐当主子看待。
现在小玉便已成了她的主子。
小玉微微一笑,这小丫鬟说的话印证了她心中所猜测。
提步行至阶上,漾漾水波折射在回廊间,水光点点,塘里的荷花已谢,塘里余些干枯的莲蓬,不过塘里确有游鱼,也不知从哪移栽了些水花,秋季也开的正茂。
有心看时,处处皆是美景,但无心欣赏时,再美的景致也被糟蹋了,可怜这一池的花,想来她夏季时怎么没发现此处美呢?
越看越觉得一幢宅子美,处处精雕细琢。
“容姨,小玉求见。”小玉行至吴月容门前,福身说道。
“行了,进来吧。”吴月容依旧是淡淡清清的,嗓音听着却比以前悦耳。
“谢容姨。”小玉恭敬道谢,移步跨了进去。
屋子因其材,本身便有其香,以往屋内的淡香着隐隐有一丝药香,如今进来却只剩那股本身木材的味道了,容姨不用药了?小玉心里猜测道,嘴唇微微弯起,心情有些愉悦。
“坐吧。”吴月容站立起身,一头青丝被随意束起,一身素衣有些宽大,素净的脸庞并无任何装扮,确让小玉觉得恍然若仙。
“谢容姨。”小玉躬了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臀只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背部挺直,姿态娇美。
吴月容不着痕迹的看了小玉一眼,想起初见小玉时那模样,突然觉得时光已过许久,初见她时,只觉她聪慧异常,并无作他想,当闻见她所办的几件事下来,顿觉着孩子不同,如今她这是…….
唉,也不知她所做是错是不对,不过一切都是那孩子自愿的不是么。
“书看的怎么样了?”吴月容启唇相问,眉眼舒展开,笑意明显。
小玉淡笑着回道:“书海无边,就那一书架的书,我也只看了些,还未看完,越看越觉自己知之甚少,所学太少。”
“可读懂了?”吴月容抿了抿唇,正立坐到了小玉对面。
“有些略懂,有些还未读懂,不过始终感觉都没吃透便是。”小玉微笑着回答,正视着吴月容的眼睛。
书读懂与吃透是两回事,她看的那的那些书许多皆是工商家作,若是想要吃透,还得亲身躬行,亲眼见识才行,前边她辨别璎雪用穿戴时,便是依着书中内容,平时她并未仔细观察那些物料,所以她也说不准。
“嗯。”吴月容颔首,对小玉的谦逊比较满意,若是换作以前,这丫头肯定是一副高傲的模样说她已经会了吧,性子倒是磨均了些。
虽不能说百分百的满意,但却也够了,情深不寿,慧及必伤,不必太聪明,只要不蠢钝,自大傲气便就打磨的差不多了。
吴月容细看着小玉,半晌过后,她突然展颜一笑。
真美,就若百花盛开之时,那一枝独冠群芳之花,小玉似乎闻到了沁脾的香味。
“下山去吧。”吴月容轻启朱唇,唇边笑意越来越深。
“什么?”小玉微微有些讶异,片刻便又回复了状态,展颜一笑,“容姨可能告知我为何?”
“你学之已矣,所差不过是历练,总把鸟儿拘在笼子里,再雄壮的鹰,亦会变为笼中之雀。”吴月容浅笑着走到小玉身边,“待会一起用膳吧。”
下山,小玉想过很久,总是那个期盼着,当真被允之下山时,心却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对吴月容,这山这景还有这里那些人的不舍。
容姨待她是不同的,虽然容姨常年都是冷着一张脸,但小玉就是知道,看似冰冷的脸下,有一颗异常柔软的心,虽不是绝对的,但对她却是真心好的。
这几年天天提水,手之所以能如此女敕滑,依仗的不过是容姨每每送过来的膏药,且她的身子越来越好,其中,这山庄特制的食物与药膳功不可没,而这一切皆是出是吴月容之手,由她精心调配出来的。
还有许多细小的地方,小玉自己都未觉察,但吴月容却替她先想到了。
小玉起身对着吴月容躬了躬身,“容姨,小玉从未替你作任何事,我心有歉疚,我下山后还请您好好保重。”
“先下去吧。”吴月容笑对着小玉。
小玉慢步退了出去,深深的看了眼屋子,步至屋外时,细细的探看着周围的景致,“再见了。”小玉轻喃了一声,也不知还会不会有再见之日。
“弘儒,你看她如何?”吴月容笑着走至屏风后,对着一俊美公子问道。
“姑姑说好的,自然是好。“弘儒对着吴月容笑了笑,细看之下,发现两人竟有五分相似。
“那把她嫁予你可好。“吴月容笑呵呵的说着,脸上带着一丝慈意。
“喔。“弘儒温尔一笑,淡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