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乔逸被丫鬟扶着走过来,他双眼无神,走路也踉踉跄跄,乔逸的眼睛里似乎看不清任何人与事物。秦睿在远处看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但即便如此,秦睿却感觉到从心里冒出一阵寒气,结成冰,让他的心又冷又痛。
那丫鬟也是双目无神,只是茫然的把乔逸送到秦睿的跟前,她是犯了错的丫鬟,三年前被派到少爷身边。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走了大运,若是攀上少爷,一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表人才的少爷竟得了失心疯。她日日夜夜的伺候着,不敢透露风声与人抱怨,久而久之,她似乎也不知道怎样笑,怎样与人说话。
秦睿就那么呆呆的站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说什么。他既不能裂开嘴笑,也不能张开嘴哭。乔逸变了,他的魂儿没了,整个人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被人操纵着行动。
“大人那丫鬟倒还记得那么一点儿礼仪,她把乔逸扶到红木椅上坐着,自己给秦睿行了礼,而后说,“我家少爷不能给您行礼,请您担待
秦睿看了一会儿乔逸的脸,才终于反应过来道:“没事儿,你下去吧
“是那丫鬟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她这三年过的辛苦,如今到了这儿,少爷也算安全了。她实在是不堪忍受了。
秦睿站着不动,他看着乔逸的脸,这张脸还是老样子,飞扬入鬓的眉毛,似有情谊的桃花眼。只是那眼睛里没了神采,就像个布偶。空有一个身形而没有灵魂。
有一种疼痛叫深入骨髓,但秦睿却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苦,他对乔逸依旧有感情,这感情不同对原一品的怜惜,而是一种仰慕。在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乔逸象征着秦睿的渴望,他渴望和乔逸一样聪慧、强大、冷静。于是他就渴望能得到乔逸,那个世界的乔逸拒绝了他,于是到了这个世界,他的懦弱和自卑令他拒绝了乔逸。
后来的接受,未尝不是秦睿终于能接受了,正视自己的自卑。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你秦睿对着这个坐在红木椅上,痴痴呆呆的看着远处的乔逸说,“你应该像以前一样,坚不可摧,聪明的让人自行惭愧。现在的人不是你,你不应该是这样,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真可笑
秦睿一边这样说,一边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而痴呆的乔逸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用那双无神的双眼看着秦睿,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嗯嗯啊啊这样毫无意义和语气的话。
秦睿忍不住别过头,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乔逸,愧疚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涌来,充斥在这间屋子里,几乎要让秦睿窒息了。
“别、别哭……”
秦睿震惊的一模脸,他的脸上没有泪水,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经如同快要哭出来一样。
他走过去,紧紧握住乔逸的手,表情几乎可以算是狰狞,“你好了?你能说话了?”
却没想到乔逸哆哆嗦嗦的想要把手收回去,他可怜兮兮道:“好疼,放心,坏人
他确确实实是疯了,秦睿看着乔逸嘟着嘴,把自己的手收回去,边吹气边说:“痛痛飞飞而后又小心翼翼的去看秦睿的表情。
多么可怜,多么可恨,多么……可悲。
或许这个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秦睿仰起头,不明白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前半生让这些人享受天子骄子的荣光,似乎就是为了让他们后半生活的更痛苦。
秦睿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他曾经活的那样可悲,每一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没有任何人爱他,没人在意他。可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掉在了他的身上,他能够有今天,未尝不是老天眷恋。可是老天又是公平的,他给了自己多少快乐,同时就要让自己承受同等的痛苦。
“我宁愿你和另一个世界的你一样,眼睛生在头顶上,看着温和,实则谁也入不了你的眼。自恃清高,又不懂人情世故。可那时候的你快活,你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我这样的,原本就该你看不上秦睿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把曾经的自己说出来,他坐到乔逸对面的椅子上,也不在乎乔逸能不能听懂。
他苦笑着道:“那时候的我是个什么东西,既不爱读书,又没什么其余的本事,读书不好,又不会舞刀弄枪。常说些惹人发笑的话,活该你看不上我。可我当时却是对你真心实意。我这一辈子最真诚的,就是那段日子了
“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我就像是个从未吃饱饭的人突然眼前出现了满汉全席。我以为我不同了,我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可却不是这个样子。我当年有多自卑,到了这儿就有多自负秦睿这样一边说,却看见乔逸呆呆傻傻的看着他,瞪着他的大眼睛,看起来竟似乎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这个时候,秦睿突然能够面对自己了。是啊,他以前怪,怪自己爱慕的人看不上自己。可事实上,若是他换到了别人的位子,突然有一个没什么本事,又没什么名声的人跑到自己面前说他爱慕自己,他会怎么办?估计也会随口打发了。
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他如今变了,变聪明了,便冷静了,于是爱慕他的人便多了。是啊,人人都长着眼睛,都愿意找一个优秀的人共度一生。
这样一想,秦睿是释然了,他甚至是带着微笑的对乔逸说:“没关系,总会好的,总有一天你能变回之前的你,你依旧是那个风姿勃发的乔小少爷
这时候,却有小厮进了来,一边进来一边说:“老爷。穆大夫来了
秦睿想了想,这才记起是自己派人去请的军医,于是颔首道:“请他进来吧
这穆子然是第一回进到秦府,他左顾右看,之前以为这秦府必定是极尽穷奢,里头的一花一草一定有不少讲究,可是真到了,看着了。又觉得实在是简朴,没什么花团锦簇的奢侈玩意,因此对这位秦大人,又多了许多好奇。
“秦大人这穆子然挎着医箱,他做了个辑,同时觉得这位秦大人实在是太年轻了。看起来,竟是与自己差不多,就坐上了如今的位子,地位超然。
那领路的小厮只报了一声就退下了,秦府上的规矩不算多,却十分严,管家娘子的手段也狠,虽好说话。可犯了事儿,却从来不顾人情。
秦睿也换了个礼:“穆大夫,实在是辛苦你了,这便与我来吧
说完,秦睿便转身领了穆子然与里屋,穆子然的眼神从未从秦睿的身上移开,他对这个人,实在是太好奇了,只觉得迷雾多多。或是因为旭王对秦睿的态度与他人不同,于是秦睿就更显得与众不用了。
这穆子然进了屋,原以为病人该是躺在床上的,没想到却是一个青年坐在红木椅上。那人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动静之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穆子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这是怎样一个人,即使是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兰玉之姿,高雅气质。
秦睿看着乔逸,又叹了口气,对穆子然道:“穆大夫,他……可还治的好?用什么法子,你只管说
穆子然看了看乔逸,觉得有地方不对头,疑惑的看了看秦睿,秦睿道:“他遭了事儿,脑子便除了问题
那穆子然暗暗吃了一惊,却没有多问,他如今只是个小小的军医,谁都能捏死他。于是格外小心,走上前去在秦睿的辅助下给乔逸号了脉,又看了眼仁,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的都弄好了,才抬起头来说:“只是受了刺激,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拖的时间久了。小的开几幅药,要按时喝下去才是。平日让人和他多说说话,说些受刺激以前的事儿,最好是他记忆深刻的
“若是运气好,也就这半年。若是运气不好,可能一辈子……”穆子然没继续说下去。
秦睿倒是懂了,便说:“多谢你了。只是这人的事儿,望你别说出去。若是说出去了……”他看着穆子然的眼睛,他毕竟是上过战场,又当了这些年的上位者,整个人的气质已是变了不少。因此倒是真的把穆子然吓着了。
穆子然有些哆嗦的说:“哪里敢,小的的嘴巴是最严不过了。你不必担心,若是小的传出去了,这脑袋就随您何时来取
秦睿满意了,便笑着说:“来人啊,送笔墨纸砚来
穆子然写好药方,便见秦睿将那药方收好,又喊丫鬟来将人送出去。
倒是乔逸被秦睿钳制着,刚刚穆子然探病的时候乔逸可不怎么听话,一直挣扎着。还是秦睿压制着他,毕竟秦睿如今是成年男子,三年前上了战场,三年来也从未懒惰懈怠,因此力气还是不小的。
乔逸见秦睿嘴唇柔软,似乎是全身上下最软的地方了,因此便直接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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