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玉钧将举报信寄向检``察``院反``贪``局的时候,苏言并不知情。
那时候的他,正忙于苏小妹的转学手续。
为什么会对苏小妹这样上心?
其实是源于愧疚。
在外人看来,苏言似乎并不欠她,他对戚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他自己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讲,怀孕期间还为他担心,还受到经济和精神的双重压力,是一件多么心酸而且辛苦的事情。何况,最后两个人就是在她流产恢复期间分了手。
戚嫣其实是一个很好强的女人,当年和苏言的恋爱,只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关系。她的大学是在常春藤联校之一——普林斯顿上的,在系里认识了同是绿江的华裔男生,苏言。彼此看对眼,便恋爱了。其实两人的感情很平淡,没有太多激动的火花,就像苏言一贯温和的性格一样,涓细如水。在美国那样开放的大环境下,谈了整整三年的感情不发生点什么也不可能,后来戚嫣就怀上了孩子。苏言也很高兴,两人顺利订了婚。
这世间许许多多的感情,可以同甘共苦,却不经不起平淡。但也有这样一种情侣,经得起流年似水,却经不起惊涛骇浪。戚嫣和苏言,就是后者,哪怕是之后苏言与和欣的感情,也是后者,他们在一起幸福了五年,却在第六年,一夜崩塌。
公元二千年,对苏言来说,是人生的转折点。
他在美国的生意起步,是凭借药科。他凭借普林斯顿大学良好的科技支持,同时他拿到了由新泽西州州政府提供的三十万美金的创业资助,建立了当时全美唯一的一家药科电子网站,这算是一个新领域,前景并不明朗。最初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料却收获颇丰,随之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之前,普林斯顿大学提供的科技支持一直是无偿的。但就在公司正开始盈利,也慢慢走上正规的时候,提出了分成。苏言同意利益分成,但没办法同意普林斯顿提出的五五成。
除去人工和材料成本,这样下来,公司就等于亏本。
因此,双方就此闹僵。普林斯顿毕竟是一流大学,苏言与之抗衡,无异于蚍蜉撼树。僵持了半月有余之后,普林斯顿代表方终于不再有耐心,立刻出具说明函,要求新泽西洲政府撤资,这对于一个萌芽阶段的公司,无异于晴天霹雳。
苏言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大不了回国,大不了放弃。
他甚至已经将自己和戚嫣的签证申请递交给了移民局。
但普林斯顿大学又深知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当然不肯就这样轻易让他回国。以掌握商业秘密和危害国家安全为由,不让他走。
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段日子。
新泽西的夜晚并不温暖,大西洋吹来的海风,让人只是心里刺痛。那天早晨,他陪着戚嫣刚做完了孕检,医生说她的胎盘太低,正常人都是七厘米的距离,而戚嫣因为身体瘦削的关系,胎盘至子``宫``内``口距离只有四厘米,随时都有先兆流产的可能,他陪着她在医院打了整整一天的硫酸镁。却在刚刚离开医院不久,又见了红。
戚嫣的心里压力也是极大,苏言自然不会比她轻松多少。
他几乎是整夜整夜合不上眼,以前是自己一个人,怎样都可以。但如今,他需要为以后的孩子打算,他无法容忍自己的事业就这样颓败,最无法容忍的,是普林斯顿大学的诬陷,使他有可能面临五年的监禁。然而,由于他的不妥协,普林斯顿大学联合新泽西政府还是下了最后通牒。
晚上,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敲下了他家的门。
戚嫣刚刚睡着,他首先听见了门铃,立刻起床,去开门。就看见了穿着警服的三个彪形大汉对他出示警官证,并对他说:“我们有一起涉商案件需要你协同调查,希望你予以配合
睡梦中的戚嫣也听见了声响,连忙起床,就看见苏言跟着三个美国人上了警车。
他原本是没有看见戚嫣,就听见柔弱而气力不足的声音叫了一声,“苏言!”。
他再回头,就看见戚嫣因为怀了孕而步履蹒跚的身影,她慢慢穿过走廊,那一晚上还下着细小的雨,警车大灯正斜斜对着他家的门廊,就看见她走在刺目的光线中,一针一针细细密密的雨,斜斜掉下去,他没办法,只能上了警车,视线里,她黑亮的头发还有粉红色的睡裙边缘忽然一闪,苏言突然觉得心里一慌,就不见了她的样子。
然后就是警笛轰鸣,惊醒了旁边的白人夫妇,他不放心,摇下车窗,就听见隔壁的詹姆斯阿姨高声嚷起来:“su!yourwife!”警笛声响越来越大,他心惊肉跳地回头,终究是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詹姆斯阿姨高声叫嚷的声音,努力搜索脑海中的单词,慢慢地拼凑,她嚷的是,youare……wife……felldown!
戚嫣跌倒了!
苏言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就要下车,旁边的探员死死按住他的胳膊,他依旧挣扎,三个彪形大汉也收服不住,最后直接就上了手铐。他还是不老实,挣扎的手腕全是血。
他脑海里想的只有五个字,戚嫣怎样了?
戚嫣怎样了?
戚嫣怎样了?
……
女人,在你一事无成的时候,跟了你;在你身无分文的时候,跟了你;在你什么美好未来都没有许下的时候,跟了你。
还愿意为你生孩子。
这是多么大的牺牲!
可你呢,除去让她担惊受怕,你还做到了什么?
他觉得愧疚,那样愧疚。
但没办法,他无法陪在她身边。虽然他多么想,多么想。所以他即使跟着到了调查局,依旧是坐立不安。
好在对方根本找不到任何实际证据,也不能羁押他太久,三天后就放了人。
他出调查局的大门的时候,已经瘦削的不像样了。
来接他的,却不是戚嫣。
而是苏玉钧,苏玉钧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这个人,他当然认识,就算是烧成了灰,就算是时过境迁,他也认识。
这个人的妻子害了他的母亲,这个人害得他背井离乡,这个人就算到了大洋彼岸,依旧不愿放过他。
这个人,是和鹏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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