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这一刻,像被人蓦然攥紧。
她一点也不知道,苏言在里面到底怎么了。他只知道,他一下子将她推开,面色是厌恶的,那一刻的真实,让她没办法忽略掉。
她站在门口,呆滞了一会儿。
转身,去卧室,穿衣服。
她还是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以往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做过,但这次……
是因为,她和纪熙已经发`生`过`关`系,才让他这样厌恶?
但他不也早和叶溪发生过,而且,或许比她和纪熙还要多,还要深``刻。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厌恶?
和欣已经不能再多想,抹了抹两颊的眼泪,推开门,就走。
但她多么不甘心。
就这么犹豫间,盥洗室的门突然打开。
和欣陡然转过头,看见他苍白的一张面,仿佛已经和身后的白色瓷装融为一体。他此时已经穿上了浴巾,但整个人很颓唐,一手扶着盥洗室的磨砂玻璃门,另一只手扶着门框,好像不这样,就会虚月兑过去一般。
和欣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她想知道苏言究竟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和她发生关系?还是因为其他?
苏言铁定不会告诉她,他只是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什么你都看到了。我很想给你和我一个完美的结尾,但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
这样真诚。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几个音:“你……怎么了?”
他摇头:“没事
她很焦急,但焦急显然没有什么作用,他什么也不会告诉她,只是缓慢地走出盥洗室,“我有点疲乏,想睡一会。如果你要走就走吧,别打扰我了
然后,她让开了位置,他微微点头,从她身边,走进了另一间卧室。
和欣一言不发,跟着进了刚才的卧室,一房间的狼藉,像在嘲笑她的无知和软弱。她对他的现在,一无所知,对他的难受,毫无办法。
她将衣服一件一件拾起来,然后挂好,然后到下床就睡。现在她宁愿当一只鸵鸟,什么都不要去想,只是不断自我催眠,苏言既然会帮她将和鹏辉救出来,那就说明心里还有她的,先前眼里的厌恶,只是错觉,只是错觉……但明明他是爱她的,没有理由爱不到一个结果,也没有理由若即若离啊……
和欣半夜醒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苏言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床边,他是面对着她的脑后的,双手搂在她的胸前,是以前最亲密的姿势。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熟悉的气息再三辨认,最后转过了头,借着微薄的月光,直视着他精致的五官,这才确定。他睡得悄无声息,却和她严丝合缝。
接下来的半个月,几乎是日日如此。
每晚上她睡着了,他悄无声息地从隔壁的客房过来,和她睡在一起。两个人什么亲密的举动都没有,但依旧是同床共枕的,就如同她们四年前的婚姻一样。
这期间,苏言去纽约了一次,回来给她带了一件漂亮的裙子,很时新的款式,大小也合身。正当她开心的时候,他却又从手包里取出一张机票,递过来,“下星期,就回国吧。纪熙还在你家里等着你呢
所有的期待和开心,戛然而止。
既然早晚要分离,又何必一响贪欢?
晚上睡觉,她将门从里面扣了,就是不想让他再来了。她也睡得很早,入梦也很迅速,但半夜醒来,苏言依旧躺在身边。
今晚加州的月光,很明亮。照耀下他的睡熟模样,像个婴儿一般的温柔无害。
和欣无声无息,爬了起来。
她不想惊扰他的好梦,即使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即使他从背后抱住她,但距离终究是遥远的。以前觉得咫尺天涯这个词太过矫情,但在异国他乡的红木城,她觉得这个词这样贴切。似乎有些人就是用来怀念的,有些爱情,只能用来祭奠。如果说,他和戚嫣的感情,多了一份乡里乡亲的熟稔,那么他和她的感情,就是一份义无反顾的赌博。
而她对他,是一厢情愿的猜测和揣摩。
然后是一种挫骨扬灰般的大彻大悟。
她模着墙壁,壁橱,蹑手蹑脚地到了走廊里,站在精美的走廊窗户前,她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哗啦一下子拉开了窗帘,顿时,红木城如水的月光,流动了整整一走廊。
想起了以前学过的一首诗,王维所说的,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在大洋彼岸的这里,若不是因为苏言,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来,就像一个被文艺青年用烂了的句式:一个城市,只是因为一个人,而让人愿意去亲近。但也因为这个人,而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比起红木城清凉清亮的海风,雪白的格扇窗、乳黄色的露台,还有漂亮得如画一般的阔叶林,蓝天白云沙滩,她却更加想念绿江。
那里有高耸如云的摩天大厦,有车水马龙的街道,有闲闲散散在公园里遛弯的老头老太太,有大都市应该有的喧嚣吵闹,也有小城市独具特色的小胡同,卖字画的小摊小贩,有开迈巴赫凯迪拉克的富豪,也有骑自行车、电动车的平民百姓……最重要的,是有她的童年记忆,有她的青春记忆,也有和他最幸福的时光。
大概是因为现在两人诡异到冰点的关系,才让她觉得想念国内。
而刚好,他不就已经给她买好了机票。
真是体贴。
沿着走廊下去,居然还有一个露天阳台,还有椰木的摇椅,她坐上去,海风哗哗吹过来,将人的呼吸和温暖全部带走,连带着她的睡袍都飞了起来。聊赖之中,她看见了散落在桌上的烟,davidoffmagnum,大卫杜夫的宽版。
她最终还是取了一根,点上。
落落清辉,她指尖的一缕青烟,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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