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尔是个利落的人,说话做事都不拖泥带水,喝过了茶,就交代下去,请了司机。两个人一同向后院的停机场走过去。
一边走,阿卜杜尔还一边与苏言寒暄:“想起研讨会上你的意气风发,我都自愧不如呢。我想起了研究生毕业时候,你发誓要么事业有成扫荡美利坚的电商市场,要么就永不踏上美利坚的土地。怎么,你现在的事业发展的怎样了?”
苏言笑意里一抹深沉,“年少轻狂,谁没有过?”
谁没有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日子,谁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轰轰烈烈,谁没有过对前程繁花似锦的美好期待?
但时间比割裂伤疤还疼痛残酷,绝望比冬天还寒冷,哀莫大于心死,心若死了,活着又何以为藉?
年少时候的梦,被岁月打磨得已经不成了样子,就算实现了又怎样,早已丢失了初衷。那时候背井离乡,戚嫣的离开,让他下定决心若不是在国内闯出了头,他定然不会再踏上大洋彼岸异国他乡的土地。那时候的誓言,也只是希望以后他娶回家的女子,不用再重蹈戚嫣的覆辙,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用再为了金钱而放弃了视为生命的感情和孩子。
红尘滚滚,纵然打拼天下,不过也只是想将世界放在一个人的手心里。
只是最后,自己种下的因当真要去收获那不堪品尝的果。这世间的感情,本来就是这样,当你爱我的时候,我不爱你,当我终于决定转身,你却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后悔不迭。兜兜转转,终于两个人渴望相爱了,却发现早已没有条件去爱了。
幸福,太难。
迷蒙中的圣马特奥县下午的雾气,氤氲着潮湿,已经看不见西海岸蔚蓝的海水,也看不见阔叶林高大的树干和叶隙中的微光。只有两个匆忙的脚步声中,不易察觉、几乎要被遗漏掉的叹息。
微弱的叹息。
至少他一腔抱负从未付诸流水,苏氏如今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药科公司,旗下拥有三家专业的生化研究所,还和国内十多家三甲医院和科研机构签署了合作协议。同时,苏氏涉足房地产,也已打造了自己的品牌效应,仅在绿江一座城市,就已开发了三个六十万平方米的高端稀缺大盘,总面积达到进两百万平方公里。早在零四年就已在纳斯达克交易所挂牌上市。
算成功么?
但最后呢?他因为事故失忆,九死一生,既丢了她,也丢了事业。
爱要两个人一起用心,一起努力。而不是一个人苦苦支撑,欺骗自己。
人不能太执念,也不能太倔强。就像他,就像叶溪,太执着幸福的人,往往都得不到幸福。
这边在愣神,阿卜杜尔已经坐上了飞机,大概是司机已经启动了发动机,上空的旋翼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带起的风浪吹乱了他的发、他的影还有他的外套,不知是因为早餐没怎么吃而没什么力气,还是他真的瘦了,只是感觉这股狂躁的风浪几乎要将他吹翻过去。逆着风艰难地往前走,阿卜杜尔却伸过一只手来,严肃地说:“快!我扶着你上来!”
苏言顺从地伸过手去,阿卜杜尔大力一扯,他的脚跟着用力,也坐上了飞机。
飞机驾驶员也是个印度人,两个印度人聚在一起,自然不会说英语。所以他们说了什么苏言听不懂,只是阿卜杜尔一直看着表盘,皱着眉。说了好半天,阿卜杜尔才转过头来看苏言,苏言笑着用英语问他:“怎么?是不是天气的原因不能出发?”
阿卜杜尔点头:“今天的天气真的不适合起飞,有风有雨还有雾,能见度太低。这样出航太过危险。你的搜人的事情,能不能改天?”
但苏言始终不放心和欣,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害怕她出事,没有找到她。对我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除非她安好地站在我面前,要不然我真是坐立难安
阿卜杜尔叹了一口气,“苏!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只害怕也没有什么效果。还白白搭上我们三个人
苏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现在是加州的冬半年,应该是西风。和欣是在红木城与圣马特奥县交界处的崖坡上滚落的,因为这里就是西海岸,所以西风的作用下,她不会被吹入大洋之中,应该就在海岸边上。我们在界碑附近的十公里内的海洋范围找寻,应该就会找到
阿卜杜尔拗不过他,对驾驶员打了个手势,“出发吧
按照苏言所说,三个人就沿着界碑边缘的西边海洋寻找,风雨交加之中,视线并不清楚,再加上雾霾肆虐,难度更大。已经找了将近三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天已经黑了下来,能见度更低,驾驶员一直在和阿卜杜尔说什么,最后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已经在争吵的边缘。最后阿卜杜尔终于耐不住,转头对苏言说:“苏!我们这样忙无目的地找寻,是找不出什么的。倒不如今天回去,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再好好找!”
苏言心急如焚,这样漆黑的夜里,这样冰凉的夜里,和欣冻着了怎么办?她流产过,又不懂得照顾自己,身子那么弱,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捱不住……若延迟了一晚上,她会不会出事情?
但阿卜杜尔说的也对,这样无头苍蝇一样乱打乱撞是不会有结果的,能见度这样低,就算真的从她身前飞过。他也不一定看得见。
倒不如下海去找!
心一横,他指着最近的一个还算宽阔的椭圆海岛,转头对阿卜杜尔说:“让飞机飞低一点,让我能够跳下去,我自己下海找!那里的位置刚好可以当一个临时停机坪,你们再等我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一到,找到没找到,我都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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