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转眼便入了洞府,戚珃一个挺身从地上跃起,也不去管两个做杂役的小童眼底流露出来的提防,拍着身上的草屑便踱开步子,开始了他的“观光”之旅。
傅衍独占了神火峰后山的一个小山头,洞府开在山顶。
戚珃绕着山脚,状若漫不经心地看着格外葱翠的草木,触及边缘禁制被弹回来也不恼,抬手掐掐忍笑偷乐的小童脸蛋,惹得小童瞪起了眼便继续往前走。
间或看见野生的花椒、蒜头、山芹、蘑菇一类的调料或者是食材,戚珃便停下来捡着长成了的摘采一些,倒也不全采摘干净只记下了地方。
倒不是他真有这份儿闲情逸致,而是习惯使然,每到一个新地方,不把周遭地形环境了然于心他便心底难安。
傅衍五官深刻却不失精致,一双丹凤眼总是似笑非笑,看似和善,却是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子贵气与傲慢的。
戚珃本以为这样的傅衍该是个惯于享受的人,不成想,他这一圈看下来却发现这洞府周边的空地当得一个“荒”字了。
若不是看见灵田收拾的很齐整,戚珃一准儿会在“荒”字后边再加上一个“芜”字。
筑基期的身体体力不错,大半个山头逛下来戚珃并没觉得怎么累,不过把地形印在脑子里后,他便对欣赏这与前世的原始森林没什么两样的山头没了兴致,
繁琐的黑色礼服沾了不少草沫土屑,戚珃也不问小童的姓名,只直接道:“给我准备点热水吧,我要沐浴。”
两个小童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是对双生子。
虽说都身具灵根却太过驳杂,还是得了傅衍的眼缘,这才得以留在丹鼎门做了杂役。
他们对傅衍心存感激,自愿奉了傅衍为主,得赐井天、鬼地二名。
在他们眼里,傅衍不亚于天道,任谁站在傅衍身边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听着戚珃那不见外的吩咐,井天和鬼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鬼地自是去了傅衍的洞府,井天则绷着包子似的女敕脸一脸老成的道:“这里没有浴桶,戚前辈不如也像主人一样用个净衣咒吧。”
戚珃掀了掀眉毛,月兑了靴子把脚伸进灵田边的灵泉里试了试温度,便在井天的怒视下宽了衣解了带:“唔,去跟你家主人说一声,我需要些炊具和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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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地才刚虎着脸入了洞府,不一会儿连着井天也臭着脸进来了。
傅衍从静坐中睁开眼,声音里颇有几分无奈:“说吧。”
“主人,戚珃……”
“井天,无论如何他如今都已是我道侣,你不该乱了规矩直呼他名讳。”
“井天知错……”井天认了错,脸上怒色却是丝毫不减,“戚、前、辈竟然在您的灵泉里沐浴了。”
傅衍逗弄着抓在他手背上的朱红色小鸟,皱了下眉:“他方才都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鬼地撇撇嘴,清脆的声音里透着不屑:“戚前辈逛了逛咱们的朱雀山,采摘了些没什么用处的野草。”
“后来戚前辈便说让我们给他准备洗澡水,我跟他说咱们这里没有浴桶,请他用净衣咒,结果他便……”井天说着便红了脸,嘟囔,“真是有辱斯文,有碍观瞻。”
“就这些?”
“戚前辈还说他需要一些炊具和调料。”
“给他便是。”傅衍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井天,“你去问问他还需要什么,去门内交易坊一遍买齐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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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天揣着傅衍给的储物袋,果然特特地跑到灵泉旁边,眼望着天问了一声:“主人问你还需要些什么,一遍道来,也好去帮你采办个齐全。”
“炊具,调料,房子,床,再给我购置些素色与玄色的法衣,素色的要宽松好看的,玄色地要款式简单不累赘的。”戚珃饶有兴趣地看着井天的包子脸,“一时就想到这些,待我想到了再与你说。”
温热的灵泉水,泡着比温泉还舒坦。
气走了井天,戚珃便又闭起了眼。
之前太过嘈杂,一码接着一码,无暇多思多想。
直至方才泡进着灵泉里,松懈下来,脑子里才涌进来一团一团的记忆,塞得他头昏涨涨的只想睡一会儿。
这一睡,便睡到了半夜,星子缀满了天。
戚珃长吁了口气,从储物戒指里翻了一套素色法衣出来,套在身上。
他不会挽发,便用戒指里收着的一段藤蔓把湿剌剌的头发在脑后束了一个马尾。
白女敕圆润的包子脸,额间点着一点红,满脸端庄肃穆。
戚珃分不清坐在不远处打坐的是井天还是鬼地,便踱着步子走到井天身边,拿脚尖拱了拱井天的大腿:“小家伙,我要的东西呢?”
井天像是炸了毛的猫,嗖的从地上跳起来,瞪了戚珃好一会儿,这才拿出一个储物袋丢给戚珃:“都在里边,你自己看。”
“还有,我叫井天,前辈再有什么吩咐,不妨唤井天的名字。”
“哦,小井天……”戚珃翻看着储物袋里的东西,他想要的倒是全都有了,还额外多了一个枕头,一床被子,一张摇椅,“你可真贴心。”
井天拧起眉毛:“前辈还请自重。”
戚珃失笑,手心里凭空出现一个两厘米见方的精致小院:“这便是你给我买的房子?”
“这是地火峰低阶弟子炼制的随身洞府,品阶不高,功用不多,但放在这里给前辈做个栖身之所也足够了。”
“这东西如何用?”
井天用看土包子似的眼神看戚珃:“这不过是一法器,自然是寻常法器怎么它便怎么用,只有灵器以上的随身洞府才有特别的法决。”
“哦。”戚珃自不会说他是个外来户,如今只知道可以滴血认主,还没捋清楚如何用法宝,便把手往前一伸,“那你便帮我把他放在灵泉边上吧。”
“……”得了傅衍的吩咐,由他照顾戚珃的起居,井天便是再怎么月复诽还是接过小巧的随身洞府,按着戚珃的意思,把那小院背靠着山坡安置在了灵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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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灵泉里,意念入了一次紫府,发现识海上浮着一团团的光团。
光团落入识海,脑子里便会多出一段属于仙二代戚珃的记忆。
想来这些光团便是仙二代戚珃的灵魂碎片,只是有些不好克化,落入识海中的光团,其消融的速度有些让人心酸。
如今光团已经全部落入识海,随着光团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消融,仙二代戚珃的记忆便像是绵延流动的溪水,缓缓融进戚珃的脑海里。
仙二代戚珃的记忆断断续续,凌乱无章。
戚珃耐着心思捋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算捋清了仙二代戚珃这十八年短暂的人生。
奇怪的是,记忆已经全部被他接收,落进他识海里的光团却并没有消失,只是缩小了几不可查的一圈。
用心去观察,又发现那些光团有缓慢往一处靠拢的迹象。
如此诡异的景象,身边没有师长,没有完全信任的伙伴,戚珃除了被动接受任其发展别无他法,索性便把意念离了紫府。
仙二代戚珃是在尝试着查看一枚得自苍木仙府的玉简时被击碎了灵魂。
筑基期的修士尚未炼出那一点真灵,灵魂又碎成了片,仙二代戚珃便只能重归混沌了。
如今能留下这些记忆都是个意外。
戚珃翻遍了储物戒指,也没找到记忆里那枚玉简,反倒是松了口气。
按照他的习惯整理了储物戒指,想了想,又把井天给他的那个储物袋挂在了腰间,戚珃便开始研究起仙二代戚珃的修炼法门来。
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魔修拥有金手指的世界里,想要好好活着,最为紧要地便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更何况,他如今还莫名其妙地独身入了别家的宗门。
前世痴迷修真,在完成任务之余踏遍了名川大山,访遍了古刹名寺,大小道观。
戚珃对于道教经文再熟悉不过,便是佛宗经文也有所涉猎。
篆体字符难不住他,如今又有了口耳相授的法门诀窍,五华派的《九华雷典》便不再如前世钻研道经那般晦涩难懂。
按照八卦五行论,四阳卦里震为雷确实属木,但四阴卦里,巽为风亦是属木。
木属性修士修炼雷属性心法无伤大雅,但,戚珃就是觉得木属性修士修炼木属性心法才是正道,至于雷与风,大可修炼术法,作为攻击对敌的手段。
《九华雷典》为五华派至高心法,平素都是由师父按照徒弟的修炼进度逐层授下修炼法决。
仙二代戚珃练得自然是《九华雷典》,而且他的储物戒指里更是有《九华雷典》的全部修炼法决,这是他离开五华派前一晚,他大师兄、亦是五华派现任掌门人言谦之偷偷塞给他的。
有了至高心法,仙二代戚珃自然不会再去过多留意其他心法。
戚珃又过了一遍戒指里的玉简和方才捋顺的记忆,这才在记忆深处寻模出一篇不入流的《青木诀》来。
有胜于无,筑基初期正是心法定性的时候,既然打定主意心法选木属性,戚珃便弃了《九华雷典》,试着修炼起了《青木诀》。
他想得通透,一旦选定属性便无可更改,但心法却还是有机会去寻的。
更何况他是难得的先天之体——木灵之体,修炼之事本就比旁人容易太多,暂且修炼不入流的心法也无妨。
五心朝天,打坐了一夜。
尚未从那玄妙的状态里出来,井天便来通知他——傅衍要见他。
戚珃收了打坐姿势,活动着盘了一晚上的腿,对恨不得揪着他立马前去见傅衍的井天道:“且等我梳洗之后再去见傅衍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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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种种不无试探傅衍态度的意思,观其言行所为,戚珃对傅衍的观感还算不错——大方、事少,初步看来还算合戚珃心意。
傅衍已然换回了殷红色法衣。
戚珃自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便见那人姿态悠然地坐在院中石墩上喝茶,广袖宽袍铺洒而下,上面似是隐隐有火光流转。
美的事物,总是能让人赏心悦目。
戚珃心情不错地对傅衍笑道:“不知傅真人大清早的过来寻我所为何事?”
傅衍手肘杵着石桌,指背撑着太阳穴偏上的位置,背着倾洒而下的晨光对着戚珃回以温和一笑:“听井天说,戚道友昨日是在那灵泉里沐的浴?”
“正是。”戚珃微微扬起尖尖地下巴,“怎么,傅真人打算兴师问罪?”
“戚道友且莫多心……”傅衍笑吟吟地看着戚珃,“区区一眼灵泉而已,我怎会跟你计较?但是……”
“……”果然有但是。
“我最近要炼一炉丹,主药便是灵田里那几株天星草。”傅衍敛了笑意,似是为难又似是微恼一般皱了下眉,“这天星草对灵力需求极为挑剔,非那眼灵泉里的水浇灌不可。”
“我方才取了泉水,却发现水中灵力失了大半,却是无法继续浇灌天星草了。”
“然而,这炉丹我又急着炼出来,少了那天星草便不能成事。”
“傅真人是想我去帮你寻天星草?”
“怎敢指派戚道友……”傅衍从石墩上起身,分明是十五岁筑基的人,却比戚珃这个十七岁筑基的人还要高上了近半头,“只是这朱雀山上只戚道友一个木属性的修士,想劳烦戚道友用自身灵元帮我温养那几株天星草罢了。”
“不知戚道友可愿帮我这个忙?”
“敢不从尔。”
我就说我的道侣不可能那么良善,果然放的好一手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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