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窗侧听秋风泣,不见残叶离枯枝。
欲问飘零落何地,却笑归根是何意?
秋风瑟瑟,隔着一层窗户听,像是谁在呜咽。杨追风慢慢躺下,刚刚吐出的那口血在地上还未干,她又哪里来的心思管秋风落叶。都三天了,还在咳血,这个陈飞似乎比想象中要厉害一点。
“你这就叫自作孽,我的眼光,又何时出错过。”
门帘忽然被掀开,杨清墨出现在眼前,眉头微皱,似乎还有些生气。杨追风别过头去,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杨清墨也不需要她招呼,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来,将杨听雨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手指搭在手腕处给她把脉。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将手收回去,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来,杨清墨觉得自己的头脑又清醒了些,双手负在背后,冷冷的说道:“难道,你是担心听雨?怎样,你觉得陈飞能赢听雨么?”
杨追风又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不假思索了一下,淡淡说道:“听雨是我亲妹妹,可是我和她都是在刀山火海里面打滚跟阎王爷抢命的人,谁也没有资格去同情谁担心谁。至于陈飞,听雨除了不能持久战其余的堪称完美,放眼武林,能说稳赢她的人应该是不超过五个人,很显然,陈飞不是其中之一。不过,咳咳……他应该有三成的把握可以活下来,如果你愿意将听雨的剑飞也教他一遍,可能存活的可能有五到七成。”
杨清墨暗暗地叹了口气,杨追风说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他是知道的。陈飞的武功根底他不清楚,但是从他一掌下去杨追风的反应也差不多可以估模出他武功的大概深浅是怎样的。杨听雨是一把刀,一把被磨了十七年的刀。一把刀,如果被反复锻造磨练了十七年,就算再钝刀也该被练成了一把绝世宝刀,何况,杨听雨本就是一把宝刀。可如今这把刀背叛了自己,就算暂时不会被其他人所用,杨清墨也不会让他继续存活在世界上。
“追风,愿意和我赌一把么?”
“咳咳,我说过我从不赌钱,要赌便是命,进一步天地纵横,退一步尸骨无存。现在的我,已经天地纵横,但若是一不留神就是尸骨无存,若是你,会赌么?”
“我跟你赌命,不过赌的是陈飞的命。若是我赢了,饶他一条活路,如何。”
杨追风几乎忍不住笑出声音来,“饶他一条活路?这话,你应该找听雨说才对吧。跟我说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他去杀听雨还要我做保镖?那还不如我自己动手的好。我是个杀手,只会杀人,不会保护人。”
“我的意思是,在他去找听雨之前。精神上的折磨,比**上的折磨要严重多了。身上的伤总会好,可是心上的伤,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
但是你伤害听雨的时候,可曾给她一条活路?当初,你又可曾给过我什么活路?杨追风再次别过头去不说话。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
她与他比武输了的时候,他曾经嘲讽的说:“这般的身手日后也想去成为一个杀手接管追风堂,还是被人杀吧。”
他最失落的时候,她对他说:“你还有我。”却是换来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也配与丝丝相比?
她为他做事,重伤归来,得到的也只是一句:“要你何用?”
有些话,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却刻骨铭记了一辈子;有些事,选择深埋在心里不代表就会忘记;有些伤,时间久了也不一定能够痊愈。
“如果,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要他何用?听雨犯了错你要赶她走我没意见,甚至你要杀她我也阻止不了。但是,你要换这样一个废物来代替她。对不起,或许你可以一起把我也赶走。”
“玉不琢,不成器。但是雕琢不是摧毁,有些事总是需要慢慢来。你排斥他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只要你饶他一条活路,凡事不要太过分。”
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杨追风的肩膀,不过可惜,杨追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床上,低头,不但一句话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过无所谓,杨清墨向来不在乎这些,只要杨追风能够安分点不去找陈飞的麻烦,就要比那些阳奉阴违的态度好上不知多少倍。
“以及,若是不愿意赌,那就当是玩个游戏好了,具体怎么做等下会有人告诉你的,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一番,晚上见。”
杨清墨走了以后没多久杨追风便披上了衣服下了床。窗户还开着,外面的风有些大,吹在身上有些凉凉的。地上的血渍已经干了,虽然还有些咳嗽,但似乎已经不再吐血了。这些年来,比这更重的伤也不是没有过,但是似这几天这般绝望,还真是好几年没有过了。有过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自己会不会死?
犹记得当年,当她在那个废弃的宅子里终于寻到了满身是血的杨听雨。那时她抱着奄奄一息的杨听雨看着狼狈的自己,那一刻她是绝望的,人生的第一次绝望。因为她忽然发现,她和听雨两人在这个世界上无父无母,风雨楼给她们武功给她们钱财给他们权利,可是那些都是假的,不真实的。终有一天,若是她们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钱财权利都会离开她们,靠武力获取的东西也终究有一天会被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夺走。她们在这个世界唯一拥有的就是彼此。她们是彼此的唯一,但是却不能相互依靠。或许听雨会这就这样死去,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听雨这样死去。连自己的命都不能保证,又怎么能给对方安全感。那一刻的杨追风才忽然明白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唯一不会背叛和离开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唯一。
“堂主,这是楼主派人送来的汤药,让您趁热喝了。”
有丫鬟进来将一碗汤药放在桌子上,杨追风端起那碗兀自冒着热气的汤药。这些年,他总是这样,看上去对你不冷不热,私下里又有意无意的给你一些关心,可惜,杨追风再也不会对这样的“关心”想入非非了。一来她知道这样的关心只不过是因为杨清墨怕自己这把剑受伤了以后不能为他所用,二来,她也着实是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了。
带着一丝无奈几分冷笑,端起那碗汤药,端详了一会,最后手腕倾动碗口微倾,那碗汤药悉数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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