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岩冲瞪圆眼反问,表情看起来有些凶。
男鬼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的确不记得了。”
岩冲怎么也没想到会从男鬼口中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脑门上青筋跳了跳,没好气的问道:“连自个儿到底有什么冤情都不记得了,你喊什么冤呢?别是哄老子玩儿的,只为了救你姐姐出来的吧,嗯?!”
“小的不敢!”男鬼急急忙忙的辩解,哭丧着脸说道,“小人真不记得了,不敢愚弄大人,不是为了救姐姐说的谎。”
“哦,这么说你也是死了太久了对吧!”岩冲哼哼,转念又想到夏长庚的情况,那时候夏长庚也是不记得杀了自己的人是谁,尸体埋到了什么地方……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谁知男鬼却道:“并非如此,小的尚还记得一些事情,当初小的刚死时,也和姐姐一般模样,因为怨气深重,所以即便是凡人也能看到小的,后来却不知为何,小的记忆力开始衰退,身体日渐透明……姐姐开始并非大人见到的那般模样,头颅与身体是相连的,后来忽然有一天就只剩下头颅,身体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性情也慢慢的乖戾残虐,不过倒还愿意听我的话,不去伤人,因而这座宅邸只有闹鬼的传言,并无有人被害的传言……小的所言句句属实,望大人明鉴。”
男鬼飘悠悠的做了个跪的动作,悲戚的说道,“求大人放了小人的姐姐吧,再压下去,姐姐就真的活不成啦。”
岩青嘀咕:“本来就不是活的。”见男鬼听到他说话声抬头看过来,岩青索性放开了声音,道,“你自己不也看到了吗,刚刚你姐姐没听你的话来害人了,而且差点咬断了兄长的一只脚,所以,你如何能保证兄长放了你姐姐,她不会再想着伤害我们呢?”
“嗯。”岩冲点头,“幺儿说的对,你怎么保证?你姐姐看起来可是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最主要的还是他是个半吊子的鬼判,咒术掌握的不熟练,刚才被女鬼头追着满庭院跑的丢脸事情只发生一次就够了。
他郁闷的模了模开始冒胡子的下巴。
男鬼被他们兄弟的话给噎住,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表情幽幽的说道:“大人乃堂堂鬼判,难道还惧怕一个连厉鬼都算不上的鬼头吗?”
岩冲还没说话,岩青不乐意了,道:“兄长怎么会怕她,乱伤人的恶鬼自然要牢牢地锁住她才是,若是她再发狂兄长可不会手下留情了,你若敢担保能看好自己的姐姐不叫她害人,那我们就放她出来,到时候因为你没看好她被兄长打的魂飞魄散不能投胎可别怨别人。”他仰脸,睁大眼睛,“兄长,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岩冲连连点头,他家弟弟说什么都是对的……今天幺儿表现欲好像特别强烈哈,以往都每一这么多话的,难道是因为做了那个诡异的梦么……
岩冲默默地回忆了一下生死簿首页的某个咒术,心道待会儿那鬼头敢乱来就只好对不起用地狱之火烧成灰了……啧啧……
他中指与食指并拢,比了个剑指,对着搁置在窗口的黑色巨大令牌,做了个“起”的动作,令牌缓缓抬起,他又做了个“收”的动作,令牌立刻缩小到正常大小,“嗖”的一声回到了岩冲
手里。
而地面上并没有如同兄弟两个脑补的那样红白脑浆一地惨不忍睹,只有一个被压的扁扁平平正在努力的把自己从地面揭起来的“人头”。
男鬼匆匆忙忙飘过去,叫了声:“姐姐!”然后帮忙把牢牢地贴在地板上的女鬼头拿起来,“噗”的一声响,女鬼头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她被弟弟抱在怀里,脸正好朝着岩冲与岩青的方向,一点也没有吸取刚才被从三维立体压成二维平面的教训,目露凶光,“嗷”的一声叫,就要从弟弟怀里跳下去。
男鬼怎能让她如愿,紧紧的抱住她的脑袋,口中着急的喊道:“姐姐,是我啊。”他让女鬼头面对着自己,“姐姐,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的弟弟啊,难道你又不记得了吗?”
女鬼头安静了片刻,似乎觉得他眼熟,疑惑的打量起来。
男鬼面露喜色,拨开女鬼头脸上纠结的乱发,和她面对面,让她仔细看:“姐姐。”
一只浑身透明面容模糊的鬼,站在破了只大洞的窗户边,身体的一半笼罩在窗外斜射而入的月光里,另一半则隐藏在黑暗中,双手高高的捧着一颗垂着长长黑发的脑袋,那张模糊的脸上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喜悦的情绪,而庭院之外冷风还时不时的呼呼刮两下……夜半三更天寒地冻的,这种场面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瞧怎么惊悚。
岩冲打了个寒颤,受不了的说道:“我说,你总该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吧?”
安抚好了自己姐姐的男鬼不像刚才那样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的,脸上的表情跟着轻松起来:“小人隐约记得……好像是姓韩的,姐姐,你说是吧?”
女鬼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弟弟。”
看到自家姐姐这般模样,男鬼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
岩冲冷呵呵的笑道:“叹什么叹,你没来之前,你姐还在外头邀请我和幺儿听她弹琴唱歌看她跳舞呢,这么一会儿工夫就不清醒了,本大人看她是假装的吧!”他声音骤然严厉起来,“姓韩的,你今天晚上和本大人说的话本大人都记住了,明日自然会去一一核实,要是给我知道你在包庇你的姐姐,哼哼……”
通常情况下,“哼哼”表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纯属吓唬人的。
男鬼瑟缩的看着他,怯懦的说道:“小、小人不敢……”
岩冲板着脸,冷笑,锐利的视线似乎要在他脸上戳出几个窟窿:“你也不用解释,是真是假本大人明日查了便知。”他喵喵的!看这家伙的反应就知道果然有猫腻!老子随便诈他一诈竟然就给逼问出了隐情……不对,这家伙恐怕不见棺材不掉泪,要跟老子死磕到底呐!岩冲虎着脸道,“若是让本大人查出你隐瞒本官,待到解决了你们姐弟的冤情,本官定要把你们送入十八层地狱油炸火烤!”和爆炒!
兄长大人唬人气场全开,鬼气森森,压迫感直逼韩姓姐弟——气场这东西,冷静的时候能吓人,慌慌张张的时候屁也没用。
对之前被追赶的丢人经历念念不忘,岩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男鬼似乎咬了下嘴唇,模模糊糊的脸透着明显的挣扎和纠结,就当岩冲以为他受不了自己施加的压力要坦白了的时候,男鬼表情一横,道:“小人没有欺瞒大人!”
泥煤!
岩冲:“……圆润的退下吧,天亮之前不要再出现在老子面前。”要不然水煮了你们姐弟!喵喵的!
等姐弟两人的鬼影消失,岩冲才深深的出了口气,道:“气死老子了。”
半天没有听到岩青回应,奇怪的低下头一看,他弟脑袋靠在他腰眼上,正呼呼大睡着。
岩冲==:“你小子睡的可真快。”
这次终于能一觉安安生生的睡到天亮了。
如果不是肚子抗议的太厉害,岩冲真想继续睡下去,可一想到那对奇奇怪怪的鬼姐弟,只能挣扎的从简陋但温暖的被窝里出来,夏长庚从破了洞的窗户里探了个脑袋进来,一副“大人你终于醒了可真不容易啊”的表情。
“大人,晌午了。”夏长庚无语的看着他,穿墙进来,瞥了眼窗户,“昨夜发生了什么?”
岩冲会告诉他因为拒绝了夏长庚主动守夜的提议结果真的遇到了鬼的倒霉经历吗?
他很淡定的说道:“风刮的。”然后模了模自己肚子,明显想转移话题,“都晌午了啊,难怪哥肚子这么饿。”他捏了捏岩青软软热热的耳朵,“幺儿,起了,吃饭去。”
岩青哼唧:“没钱。”
“先欠着呗。”岩冲大咧咧的说道,“乡亲们多淳朴呐。”
淳朴的乡亲们拒绝赊账,大多数都是一副“你谁啊”的不屑表情,或者皮笑肉不笑,或者干脆不笑:“小本省概不赊账哈。”
夏长庚觉得自己的鬼脸都给这对兄弟丢光了。
赊账!!又不认得人家,还真想得出来!大人你睡糊涂了还是脑子里只剩下浆糊了哈?!
“哥不是说了么,以后请哥除妖捉鬼打八折!”岩冲厚着脸皮道,“怎么不认得我跟幺儿了,没听他们说——”
“哦,就是房子着火的那对兄弟啊!”
等岩冲笑着谈话谈的热乎起来了,顺势征询能不能先赊个账以后再还什么的,“原来是你们”顿时变成了“你们谁呀”。
不是乡亲们不淳朴,家被烧的一干二净的兄弟,指望两个人换账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岩冲的信誉还没建立起来。
虽说如此,岩冲也笑嘻嘻的跟热络起来的小摊小贩们保证:捉鬼除妖一律八折。
然后火速牵着自家弟弟穿过整个岳阳城,到另外一边的钱庄里去银子,先饱食一顿再到客栈里头洗洗漱漱,最后才又回到了鬼宅附近打听消息。
这下子瞒不住夏长庚了:“大人,二少,你们昨天遇鬼啦?!”
岩冲道:“我们哥俩天天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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