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德文的手猛然抓紧了扶手,脸皮狠狠的抽搐了两下。
岩冲目光阴森的瞧着他,“周德文,说出来本官不会把你怎么样,生前是非死后论,你来世做人还是做畜生,怎么还今生的债,地府自有裁判,不过你目前正在经历的这一劫数,生死簿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满门灭,”
岩冲吐槽,心道要是判官也轮回,老子得下多少次拔舌地狱。
不过这番恐吓还是有用处的,周德文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有强大到听到自家满门灭的地步还无动于衷。
岩冲继续:“你可知判官的职责是什么?本官手执判官笔、生死簿,阎君特设行走阳间,专管天下不平之事,惩恶扬善,公平公正……今日本官询问你的事情有关韩姓姐弟是否能沉冤得雪,是否能灵魂安息,他们安息了,鬼宅方能安宁太平,才不会有无辜的人受伤殒命,你若好好的配合本官,本官便有了替你一家改命的理由,你日后下了地狱,也能凭此向阎君求情,酌情从轻处置,这笔买卖无论生死都划算的很,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若执迷不悟。”
他顿了下,表情冷漠,“本官现在就走。”
“不、不要走!”周德文对岩冲的话信以为真,连忙出言阻拦,他苍白着脸问道,“大人所言当真?真的能……从轻处置?”
“本官一言九鼎!”岩冲沉声道,一脸正直相,令人信服。
他喵喵的,一言九鼎是说话算话的意思吧?老子可没承诺你过你啥,阎王怎么判我怎么能管得着,哈,就凭你干的那些不是人的混蛋事,还想从轻处置,做梦呢吧,亲!
“我、我说……”周德文认命了,颓然的说道,“我全说!”
那位苑先生,全名是苑铭熙,十年前的苑铭熙还是岳阳城中一个十分有名望的读书人,投在他门下的读书人多不胜数,周德文就是他的学生之一。
在那天之前,周德文一直认为苑铭熙就是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正人君子,因而他自己虽然性格顽劣不好读书,但摄于当时还健在的父亲的教训,以及苑铭熙在外的名望,没敢放肆。
事发的那天是平常的一天,和以往有些不同地方的是周德文当晚在苑铭熙家中过夜。
这是很平常的事情,苑铭熙的学生经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他家中吃饭过夜,他所表现出来的,是一个十分具有亲和力受学生喜爱的先生形象。
那天晚上,周德文因为多喝了几杯茶水,夜里去解手,看到苑铭熙的院子里还亮着灯光,而且门也没上锁,他一时好奇,于是推开门,悄悄的走了进去。
结果看到了那样一幕。
韩世良,苑铭熙所有学生中最穷,最没有地位的一个。
他的姐姐是苑家的女仆,他自己原本也是迫于生计,通过姐姐的介绍,想来苑铭熙府上做小厮的,但苑铭熙见了他之后就对这名少年表现出了十分的喜爱之情,不但给了他住所,还免费收他做了学生。
苑铭熙做的决定,其他学子不敢有异议,再加上韩世良为人谦和温驯,聪颖勤奋,本来学子们不该对他有多大意见,但问题就在韩世良长的太漂亮了,简直比女孩子还像女孩子,他若是有点男子汉气概也罢了,偏偏他温驯过了头,别人说话稍稍大点声眼泪就要落下来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因而众人都不乐意和他相处。
所以周德文还真不知道韩世良和苑铭熙的关系竟然已经好到可以同榻而眠的地步!
更糟糕的是,那天的苑铭熙似乎对于假装君子忍耐力已经到了尽头,周德文在窗下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喝了苑铭熙递的茶水后,韩世良才忽然犯起困来,宛若渴望得到尊敬的长辈认同的孩子,语气里充满了敬慕和亲昵,正高高兴兴的和苑铭熙说着一天的见闻和学习,很快就没声音。
苑铭熙叫了几声“世良”,没有听到回应,便掀开了被子,开始扒韩世良的衣服。
周德文心知他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悄悄的离开,然后把这件事给彻彻底底的忘记,奸|婬自己的学生,若是传了出去,苑铭熙定然会身败名裂!
可周德文却没想过要告发苑铭熙,他那是也才刚刚弱冠,在老子庇佑下长大的顽劣公子哥懂什么?他除了害怕、厌恶,就是刺激,两个男人……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这场活,他从头看到了尾。
韩世良虽然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周德文进入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应的。
周德文的心情从厌恶、惧怕、变成了刺激、兴奋,为什么兴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真好看啊……”周德文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岩冲看到他模样心里膈应的慌,斜斜的瞥了眼一直呆呆傻傻站在旁边的岩青,大声咳嗽一声,怒道,“说重点!细节省略!然后呢?”
然后……周德文看的太入迷,被发现了。
苑铭熙如何处置他的。
最安全的办法,当然是拉他一起下水。
威逼利诱,周德文自己心里也有邪念,于是,也做了那样的事情。
韩世良醒来,当真是如遭雷击,苑铭熙的行为,无异于活生生的剖出他的心,又狠狠的踩在脚下。
他不过十五六岁,又是极为软弱的性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天都塌了下来。
这件事后来又被韩世良的姐姐知道了,那名女子去厨房拿了刀,像往常那样给苑铭熙端茶送水,周德文由于心中不安,想要找苑铭熙商量,正好也在书房里。
韩姓女子忽然抽出藏在托盘下的菜刀,先误杀了给苑铭熙磨墨的小厮,菜刀卡在骨头里,她一个女子力气不够,扑上去竟生生地从苑铭熙的胳膊上咬下一块肉来,最后还是被赶来的家丁给制服了。
周德文怕极了,匆匆告退,后面的事情他没有看到,却因为时候苑铭熙恶意的透露,即使不想,还是记在了心里。
“他……”周德文吞了吞口水,“我走之后,他令家丁轮污了韩世良的姐姐,后来又杀人灭口,把他们姐弟全都杀了,埋在石磨下面,再后来,宅子里就开始闹鬼,凡是参与了那件事的家丁,全都……全都死了……”
“韩世良的姐姐叫什么?”
“韩、韩小蝶。”周德文哆嗦一下,不安的抓紧了扶手,着急的说道,“我知道的全都招了,大人,求你救救我们一家吧!”
岩冲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没管岩青,打开门,正要走出去,大腿忽然被人抱住,周德文痛哭流涕:“大人,救命啊……”
岩冲踢开他:“你大爷的,滚,别碰老子!”
门口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见到岩冲,一个尖叫:“啊——”一个转身就逃。
岩冲冷笑一声,祭出令牌,令牌瞬间变大,轰的一声拍了下去,大地震颤,尘土飞扬,黑色的火焰从令牌下冒出来,一股难闻的烧焦的味道散发到了空气里。
“畜生找死。”岩冲道,不知道在骂谁。
天色忽然变得阴沉沉的,周德文,还有那位花容失色的少女,以及庭院中的一众下人,全都安静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保持着某一瞬间的动作。
时间静止了。
冷秋江自空气里显露出身形,与岩青见礼,客气道:“岩大人。”
岩冲点点头,指着门口站着的“岩青”问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是周少爷吧,妖怪都死掉了,他怎么还没变回去?”
“本官来看看。”冷秋江走过去,结了个手印,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两指在周少爷眉心一点,道:“破!”笼罩在周少爷身体表面的伪装应声而碎,碎片掉落在地上,消隐在空气里,而周少爷也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冷秋江蹙眉道:“这不是罗刹鸟施的障眼法。”
“罗刹鸟?就是我刚才杀死的东西?”岩冲把令牌系好,端详这周少爷的模样,撇了撇嘴,“我一拉他的手就知道不是幺儿,装也不知道装的像一些,老子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干什么把周少爷扮作幺儿?”
“这容易,问一问他就知道了。”冷秋江解开周少爷身上的禁制,“他除了被施了障眼法,还有**术,最低级的一种……本官问你。”冷秋江不待周少爷搞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开门见山的问道,“给你下**术的那人给了你什么命令?”
被控制的时候虽然没有意识,可清醒过来,被控制期间发生的事情周少爷记得清清楚楚,他认得岩冲,又见其他人都像雕像一样被定住不动了,心知眼前问话的少年也不是凡人,不敢耽搁,老老实实的回答:
“学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给学生的命令是,若是碰到一个叫‘许十郎’或者‘齐唐’的人,就摘下岩、岩大人身上的令牌,刚刚遇到那人的时候,就是那人一直在学生耳边教学生说话。”
冷秋江一挥手,又把周少爷给定住。
岩冲:“……”
他抹了把脸,不解的问:“摘我的令牌做什么?”
冷秋江:“不知道。”
“算了。”岩冲抓抓头发,“韩姓姐弟那边……会怎么处置?还有苑铭熙那家伙。”
冷秋江意味深长的说道:“岩大人可是行走阳间的判官,惩恶扬善,这件事既然由岩大人接管了,本官只在一旁协作,如何处置,还要看岩大人的意思,判官若是连这点权利都没有,还做什么判官。”
岩冲若有所思。
冷秋江又道:“还有一件事,关于韩姓姐弟魂魄有消散之相一事,的确是苑铭熙在搞鬼。”
岩冲板着脸,在心里骂了无数脏话,果断的拿出生死簿和判官笔,翻到了苑铭熙那一页,刷刷刷的添了几笔,又翻到了韩姓姐弟那一页,刷刷刷的写了几句话,想了想,瞥了眼周德文,哼了声,“这家伙明年就死翘翘了,冷大人可以特意关照一下这家伙。”
冷秋江点头:“本官省的,一定按照规矩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一直往岩冲生死簿上瞅的眼睛则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好奇,“岩大人,你到底写了什么?”
“有缘报怨有仇报仇呗。”岩冲奸诈一笑,“哥给他们姐弟发了一个‘报仇合法’的执照,冤魂索命的戏码,有意思吧?苑铭熙嘛,毕竟是个官员,我瞧他还做出了一些业绩,于是顺手给他添了几年阳寿,哈……本大人一向赏罚分明的。”
冷秋江:“……”太恶毒了!
“对了,他们姐弟那边,劳烦冷大人帮忙跑一趟,我去找人间当官的报备一下这件事,得把他们姐弟的尸身挖出来好好安葬。”岩冲道,“然后再去一趟龙宫,我得问问龙君令牌的事情……还有我家幺儿。”喵喵的!赶紧把这小子给领回来,去做啥客啊,闹什么青春期综合症啊!哥俩一分开就闹出了多少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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