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城外三十里的。
破庙。
德胜楼中的那两个白衣人。
“幸好,针上无毒”年长的白衣人处理完年轻那人的伤处之后,才想起这句话那个郎中也跟自己说过,接着道“只是蔡师弟,你近来不可用力,那人这两针之力将真气投入你的手腕,阻了你的气血运行,为兄力有不及,无法将他驱出你体内。只能等他自行消散,或请师门长辈助手。”话语间颇有些黯然,心道那郎中年纪比自己还轻些,但是这内功之强之古怪,自己确实望尘莫及。
蔡师弟心知自己这师兄在这一代中也算一把好手,仍然自承不如,对那郎中也是又恨又怕。杀人不够头点地,你伤人之后还留点赠品。既惧对方实力,又恨其心肠之毒。
其实他二人却有些误解王师了,王师的武功虽高,但说到底也是以医者为首,他这一脉精通用针灸诊脉,每次下针时都会送些独门的真气进入患者体内,再行反馈来把握病情,因此他已经习惯了出针时附带些真气过去,倒不是有意为之。
“范师兄,这次任务没有完成,你说师门会降罚吗?”蔡师弟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想到师门的那些严厉手段,忍不住寒意上冲。
范师兄犹豫了一下“这次任务没完成,自是情报那一堂的消息不准确。王雨鑫身边有那么厉害的人居然没查出来,这次回去定要跟家主说明。但愿他们不是‘有意’为止,否则……我们西厢可就要借一借这次的势了!”
“你们要有机会才好。”伴随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一个身披风衣,一脸胡茬,十分颓废的人飘然落下。
范、蔡二人急忙调整好姿势,准备迎敌,这个怪人从说话到出场,明白的显示出,其是敌非友。
“你是什么人?”范师兄盯着对方,浑身紧绷,暗运真气,慢慢调整自己,他知道一会的战斗师弟是帮不上忙的,另外他看着那人突然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很想揍他。
“我是个收债的,今天来收点利息。”声音中带着一丝仿佛刚睡醒的茫然。
“你可知我们是谁,我劝朋友还是知道的清楚些为好,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范师兄言语上有些示弱,但是还是保留着一丝希望,希望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风衣男子将眼睛睁开看了范师兄一眼,又半闭上,仿佛睁开双眼会用尽他全是气力一般,缓缓的道:“没错,北宫家的畜生,我找的就是你们。”声音不大,说出的是一个天下皆知的名字。
北宫家,四大世家之一,居于长白山一带,乃金国女真族勃兴之地。依附于金国势力,意图雄霸整个中原武林,野心极大。北宫家的武功源于一路擒拿手法——缚麟手,这套擒拿手与其他三大世家的擒龙手、控鹤手以及纵凤手合称四大圣手,讲究大开大合,直来直往,以力破巧,与人对敌时动辄断肢碎骨,十分霸道。北宫家最早的祖先武学资质颇高,仗此绝技纵横关外,从无败绩,后苦修于关外苦寒之地参悟武学至境,终日与虎熊狼狐为伴,模拟各种走兽形态,结合缚麟手创造了许多霸道的武功路数,建立了北宫一脉,开枝散叶,只是最后不知所踪,北宫家的后人一直认为其得天授道,飞升而去,不过这终究是传说,但是北宫家的武学却非是浪得虚名,霸道狠辣就是其特点。当代家主北宫合更是个不世出的奇人,改良了传承了几百年的北宫家内功运行之法,配合着漠北苦寒的天气加速了真气的修炼速度,内力修为可说震古烁今。只是北宫家行事狠辣,不留余地,江湖上仇家不少,北宫合十分护短,有仇家寻上门来也是从无道理可讲。又因北宫家多是兽型功夫,因此江湖上给北宫合取了个“疯狗”的外号,只是都是背后才敢说罢了。
这范、蔡二人正是其徒孙一辈,在这一代中虽也是出类拔萃,但还缺历练,因此被派出来执行这个不会出差错的任务,但是没想到情报有误,出师未捷。
范师兄大吃一惊,原本还想着对方如果知晓自己身份能有所畏惧,今天这一劫能过去也说不定,没想到是冤家碰到债主了,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讨不到好去,只能先发制人。心念电转,范师兄也不接话,左腿弓步,右腿发力蹬地前窜,一个虎跃涧向对方扑去。这是北宫家猛虎式的起势,取的是猛虎越涧的无前之势,后面跟着压顶剪尾、扫击寸打、擒拿摔碑等许多杀手技,着实厉害。
范师兄使将出来气势强猛,犹若猛虎扑食,显示出他的扎实造诣,若有胆怯之人怕是被这气势也压到了,他知道今日乃生死胜败,不敢有丝毫保留,完全超水平发挥。
那风衣男子面对这等气势,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放佛吓傻了一般。范师兄打起十二分精神,知道对方只身前来,定有惊人艺业,如果能被自己一招打倒就太可笑了。
突然对方动了,就在范师兄堪堪打到对方身上的时候,那男子一甩身上风衣朝范师兄脸上盖去。范师兄连忙顿步沉腰,俯身避过对方意图遮蔽自己视线的风衣,左脚支地,右脚回扫攻向风衣男子下盘,犹如老虎扫尾横抽,气势不减。风衣男子左手收回衣服,提气轻跳避过扫腿,右手骤然弹出,向范师兄掷出一物,快疾无比。
范师兄见对方起跳立刻就要接上下一招横爪,这一招靠的是扫腿的惯性,带动身体多转一圈,比之弓步横爪更加快速,极其连贯,如果扫腿击中敌人用这一招就可拿敌人的咽喉,如果敌人跳起闪避,这一爪瞬时就拿对方小腿。以缚麟手的爪力,即便对方内力修为能高出一筹,也能瞬间将其小腿拗断,实为一个小杀招。
范师兄见对方起跳连忙来拿对方小腿,今日在对方的压力下这一拧神都比平时快了半分,正庆幸要抓住对方的时候,突然看到风衣男子手上闪出一个物事,心知是暗器,只是这暗器看着颇大,连忙侧头闪过。忽然右手一痛,自己没抓到风衣男子,反而在这瞬间对方双腿连踢自己手腕,倒纵出去,心中骇异对方轻身功夫高明,又见对方纵出去之后双手连射,赶紧躲避。
待到看清那人所发暗器之后,范师兄瞬间呆立当场,刚刚第一枚暗器发出时,他就感觉怪异,待看清第二枚后,心中震惊无以言表。
那赫然是一个——鸡蛋。
对,是鸡蛋,日常生活不可少的鸡蛋。范师兄心中震惊,他怎么用鸡蛋当暗器,这是侮辱人吗?还没想完,嘭的一声,被一颗鸡蛋砸在了脑门上,赶忙惊醒,暗骂自己白痴,对敌的时候还在发呆,不死才怪,连忙继续战斗。
只是这一回那风衣男子却是再也不让他近身了,只在远远的发射“暗器”,种类繁多,鸡蛋、薄饼、腊肉、香干、破了的茶杯、撕坏的扇子、没把的铲子、掉了毛的毛笔……应有尽有,偶尔还照顾一下那个蔡师弟,蔡师弟由于双手不能用力,只能腾挪躲闪,好不狼狈。范师兄近不了身,欲哭无泪,心中呐喊,你这是打仗啊还是货品展示啊,你是卖杂货的吧,你身上哪来的地方装的破了底儿的铁锅啊。
扔了半盏茶的功夫,风衣男子突然停手,稳稳的立住,懒懒的看着对方。而范、蔡二人依然在那不停地闪避,显然是成了惯性,几个呼吸之后才停了下来,一脸的惘然,心道“这是扔完了,还是扔累了?”
范师兄毕竟是战斗经验更丰富些,连忙调整自身状态,飞扑向风衣男子,防止再被破烂袭击。那边厢蔡师弟还茫然呢,偶尔闪避性的抖两下。
可能是东西都扔完了,这次风衣男子没有再扔东西出来,与范师兄一起冲向对方,一爪递出,向范师兄抓去。
范师兄本以为对方会后退,这急忙冲过来只是阻止对方扔那些“暗器”,没想到对方反倒向自己冲过来,连忙提聚真气,化掌成爪抓向对方,见对方不闪不避,以爪对爪,范师兄惊喜莫名,师门武功以爪力称奇,居然敢和自己比拼爪力,道了声找死,加紧真气输出,打算这一击毁了对方。
啪,二爪相撞;喀喇喇,骨碎声爆响;啊,一声惨叫;嘭,一个人倒飞出去摔落在地。
范师兄不敢相信,缚麟手,自己的师门绝技,居然敌不过对方的一爪。就算自己技艺不精,对方也不应该毫发无损。心中的震惊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手骨断裂的疼痛,傻傻的看着对方。
风衣男子缓缓走到对方跟前,慢慢道:“缚麟手?不过尔尔,要不是那些东西没地方扔,你以为我会跟你浪费时间吗?去死吧!”说完一爪插入对方胸口。
看着眼前这个杀死了师兄,又慢慢走向自己的风衣男子,蔡师弟越发觉得对方慵懒的神情阴冷可怖。
“别杀我,我还年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我还不想死,别……别……杀……”话音未落,蔡师弟的身体缓缓倒下,瞪大了双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连话都不让自己说完。
看着蔡师弟倒下,风衣男子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没有人想死,你们不想,被你们虐杀的人也不想。怪你们选错了师傅,跟错了人。”说完转身走出破庙,不知从哪变出一根火把点燃了破庙。
杀人,放火。
“这位是我要向你介绍的最后一个人,修罗手——杜樽。”王师指着那个刚刚杀了范、蔡二人的风衣男子。
“修罗手?”听了王师介绍,王雨鑫侧头想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到床头,从床下取出一个物事,递到杜樽手上,道:“我这面锣上个月就坏了,你帮我修修。”手中捧着一个破锣。
杜樽看到破锣后,身体一震,微微颤抖,伸出右手食指颤巍巍的点指王雨鑫,看得出情绪比较波动,散发出浓烈的气势。
“不修就不修嘛,这么激动干嘛?”被对方气势所摄,王雨鑫后退了两步。
“一吊钱。”杜樽的声音反倒很坚定。
王雨鑫“还……还要钱?”
“废话,你卖酒不收钱?”王师接口。
“我是开酒楼的!”
“他是东街收旧货的。”
“那他激动什么,吓我一跳。”
“他都半个月没开张了,理解理解。”王师小声对王雨鑫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