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府后,下了马车,花圆圆立刻唤来婢女扶女乃妈进房,又命人叫来管事请大夫给女乃妈治腰伤。
用过晚膳,沐浴饼后,她在贴身丫鬟的服侍下入睡了。
隔日一早,梳洗更衣后,她走出院落,往静慈院走去,要给娘请安。
花府在地方上也算是个小世家,花府老爷是吏部主事,有一妻一妾,育有二子三女。
两位兄长皆已娶妻,两位庶姊也都嫁人了,只剩刚满十六岁的她,等着萧家送聘,娶她过门。
她进入静慈院,一见到花夫人,便上前请安。
“娘,大嫂,二嫂。”
她分别向娘和两位嫂子福了福身,来到花夫人身旁坐下。“娘今日身子可安好?”
“还不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碍,就是膝盖容易泛酸。”
“我帮娘捏捏,这样娘就舒服了。”
花夫人慈爱地看着花圆圆。她这小女儿已出落得美丽温婉,想到以后她嫁人了,自己肯定不舍。
一旁的大嫂笑道:“妹子以后嫁人了,就没什么机会给娘捏腿了。”
“大嫂说的什么话,我、我会回来看娘的。”花圆圆一张脸染上红霞,露出待嫁女儿的娇羞。
二嫂也凑趣地促狭道:“三妹迫不及待想嫁人呢!也难怪,有这么好的夫婿,可羡煞全城姑娘呢!”
“娘,二嫂取笑我!”
花圆圆不依地向娘靠了靠,一想到未婚夫婿萧安浩,她心中甜甜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哪里有诉状的委屈。
她这婚约是半年前定下的,说起她订婚的对象萧安浩,可是大有来头。
萧家乃是大世家,萧家老爷乃朝中大官,官居二品,萧安浩本人又是才貌兼具的美男子,想与他结亲的家族可谓大排长龙,但萧家却挑上了她,半年前派媒人上门提亲,将两人亲事定下。
明明比她美的姑娘大有人在,更别提以家世来说,他们花家是高攀了,正因如此,花家人都对自家女儿可以嫁进高门感到荣耀和骄傲。
“明日,你代娘去给刘家老夫人祝寿吧。”
“娘不去?”
一旁的大嫂说道:“娘这是给你机会,说不定可以见到你日思夜想的人呢。”
花圆圆一听,立即明白了。
“他……他也会去?”
“可不是,妹子正好趁这个机会,去见见他,一解相思之情。”
两位嫂子口中的“他”,便是萧安浩。花圆圆一听,脸儿红若牡丹,小女儿家的羞臊显露无遗。
说起来,她和萧家郎君订亲半年,却只见过一次面……唉,谁教女儿家心思单纯,她向来乖巧,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未婚夫婿产生思念是必然的,毕竟那是她即将共度一生的丈夫哪。
一想到能见到他,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着萧安浩,以及她嫁过去后,该如何相夫教子。
这些话,娘和两位嫂嫂说了不止一遍,但花圆圆依然乖巧地点头应是。
隔日,花圆圆乘坐马车,由大嫂相陪,骏往刘府。
刘府门前车水马龙,吏部尚书在官场上人脉广阔,偌大的府院里,仆人们来回不停地迎入贵客。
庭院花海炫目,梨树桃树开得缤纷,衣香鬓影的婢女们来回穿梭,为迎入的贵客倒酒。
贵客之间也互相寒暄,他们华衣袭身、腰系贵玉,身边都有护卫和仆厮跟着,个个都是有身分之人。
贵客中,不乏翩佳公子和千金小姐。
几个身分相当的千金见了面,自然也会寒暄叙旧,不过在说话时,一双眼也不放过打量其它世家子的机会,而那些出身上好的世家子,在言笑晏晏之余,也同样打量那些闺阁千金,并评头论足一番。
花圆圆下了马车,被刘家婢女引进府,她一出现,一名女子便含笑对其他女子眨了眨眼。
“是花家姑娘呢。”
“几位姑娘好。”花圆圆一一向她们客气有礼地打招呼。
这些姑娘们都是官家千金,与花圆圆交好的,自然与她背景相当,其中一位柳家千金与她最是投缘。
这官场上,依官阶大小来逢迎的事,在千金贵女中自然也会出现。
不一会儿,另一群贵女走来,与她交好的柳家千金忙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是陈家大千金。”
花圆圆奇怪地看着柳家千金,不明白她为何面色紧张,又听得她说道:“这个陈昭容,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娇弱,对她要多留心眼。”
花圆圆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她虽不知柳家千金说的是否为真,却能肯定柳家千金是真的关心自己。
以陈昭容为首的贵女们走近,其中一女在瞧见花圆圆后,朝陈昭容耳边低声一语,那陈昭容立刻朝花圆圆这儿看来。
当花圆圆与她对上眼,感应立即生出——
她不喜欢我!
等等,她不但不喜欢我,而且还对我有着不屑和怜悯,为什么?
陈昭容是出了名的美人,才貌皆俱,当她走来时,那一举一动立即牵动许多男子的爱慕眼光,其它千金见到她,也不禁自惭形秽。
陈昭容扫了众人一眼,被她目光扫过的众女,都不由自主地收敛,如同婢女见到自家主子般恭敬。
她的目光最后停驻在花圆圆身上。“这位可是花家千金?”
花圆圆欠了欠身子。“我是花圆圆,久仰陈姑娘大名,这厢有礼了。”
陈昭容也微微回礼,一双美眸含笑地打量她。“听人说,花姑娘温婉娴静,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出众呢。”
这陈昭容在千金贵女中颇有名望,许多千金以她马首是瞻,因此她的赞美也具有影响力。
花圆圆眨着眼,望着眼前这位容色照人的陈昭容,心想这陈家千金虽笑容亲切,可是自己的的确确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冷淡疏离,不明白她特意上前打招呼,图的是什么?
花圆圆收回心神。面对这样的世家女,像她这样的千金,通常会显得局促,但如今的她已不同从前,只见她目光清澈,嫣然一笑。
“哪儿的话,和陈姑娘相比,你就像天上明月,令人仰望;而我,连那水中的月都不及呢。”
花圆圆说得极为诚恳,似是带着倾慕。
就容貌来说,这陈昭容真的很美,美得让女人也为之双目一亮,因此这样的赞美极为恰当。
虽然自己的容貌不及陈昭容,可是当她说话时,脸上彷佛有华光流动,而且气度淡定,即使倾城在前,也能雍容自若。
这样的气度,衬得她的姿容更加美上几分,与陈昭容这样的美人站在一起,居然不会被比下去,更不会让人忽视她。
“跟陈家千金说话的女子是谁?真是好气度。”
“好像是花家三姑娘。”
“喔?原来是吏部主事花大人的女儿,气质不凡呢!我还以为是哪位公主来了。”
周围的讨论声传入陈昭容耳中。
向来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此刻光华竟被姿色逊于自己的花圆圆抢去,眉宇不由得微微一拧。
不过这一拧很轻微,一闪而过,没有让人发现。
她仅是微微一笑,似是把对方的赞美收下了,不再说话,转身走开。
待离开十步远后,陈昭容身旁的一名世家千金,低声在她耳边埋怨道:“依我看,那花圆圆姿色又没有多出众,怎么就能攀上好亲事?那萧公子眼睛长到哪儿去了?”
另一名世家千金也附和道:“是呀,像萧公子那样的俊伟儿郎,就该配上像陈姑娘这样才貌兼具、世家又好的妻子才是,怎会看上花家千金那么平凡的女子呢?”
花圆圆的姿容也许尚可,但与陈昭容相较,就像地上的灯火与天上的星月,没得比的;加上对方父亲只是个小小主事,陈昭容的爹爹却是太子少保,在她们眼中,花圆圆简直平凡无奇。
那萧家郎君是众女倾慕的对象,只有像陈昭容这样的大美人和高贵世家,才能让她们输得心服口服。
周围千金们的忿忿不平,陈昭容听在耳中,眼底有着笑意。
是呀,像萧公子那样的家世,只有我陈昭容才比得上,你们哪里知道,萧郎娶她是另有原因的……那花圆圆是个可怜的替代品,订亲只是幌子,要不要娶进门是另一回事,而且……
陈昭容轻轻叹息。
迎娶之日,就是那花圆圆的送葬之日哪……
这也是她主动找花圆圆说话,还当面赞美她的原因,只是聊表怜悯之意而已,就让她暂时享受成为萧郎未婚妻的光荣和愉悦吧。
花圆圆有嫂子作陪,和其它千金们一块儿向刘老夫人祝寿,说些吉祥话。
吏部尚书刘大人是个孝子,对老夫人极为孝顺,因此这六十大寿也办得特别风光,请来戏班子和准备各种玩意儿供大伙儿享乐。
刘府处处张灯结彩,桃树和梨树下摆满几案,供客人饮酒享乐,府里养的乐工舞伎都是一流的,安排了好几场笙歌乐舞娱乐贵客们。
花圆圆和交好的千金们祝寿完后,便到花园里踏青谈笑。
这时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引得她们谈笑也中断,好奇看向骚动的来处。
“啊,是萧公子,萧公子来了!”
姑娘们发出低呼声,一个个春心荡漾,追寻的目光不停捜寻目标。
花圆圆也不例外,一听到萧公子来了,她的心跳加速,整个人像要飞上天去似的。
“妹子,你的萧郎来了呢。”一旁的大嫂在她耳边低声笑道。
花圆圆脸儿浮起臊热,平静心湖掀起的涟漪不断。
大嫂见她还杵着不动,禁不住推了她一把。“还不过去?快让萧公子看见你,这样你们就有说话的机会了。”
“是……是吗?”
“当然,你们订亲半年,也才见过一次面,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快去说说话呀。”
花圆圆点头,可是她实在有些紧张,萧安浩对她来说,就像天上的日月,这样的人,她从来只能远观,不敢亲近。
即使他们订了亲,她还是觉得在他面前很渺小,就算订亲那一日,她也只是远远看着对方。
那时的他,对她温柔一笑,而胆小怯弱的她,只会害羞低头,连看都不敢看他,只记得脑袋晕晕然,整个人轻飘飘的,宛如身在云端。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是一场梦,尚未有真实感。
在嫂子的催促下,她也只是半推半就地上前,但想亲近萧安浩的姑娘太多,与萧安浩交好的世家公子也很多,被人群簇拥的他,哪里让她有机会接近?光是要近他一尺之内都很难。
大嫂在一旁看着着急,见她如此害羞,灵机一动,索性高声大喊——
“萧公子,您的未婚妻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