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结拜兄弟(5000字大更)
段秋雨用真气推动着小船向外滑着,看着刚刚还有些笑容的段誉,又再次陷入了难言的苦恼之中。♀
————————段誉的嫉妒————————
段誉受无量剑和神农帮欺凌、为南海鳄神逼迫、被延庆太子囚禁、给鸠摩智俘虏,所经历的种种苦楚折辱着实不小,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怨愤气恼。
其实琴韵小筑中并没哪一个当真令他十分难堪。包不同虽然要他请便,却也留了余地,阿朱、阿碧殷勤有礼的送出门来,但他心中仍是说不出的郁闷。
湖上晚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虽然有段秋雨的真气推动,但段誉还是用力扳桨,不知要恨谁才好,他实在说不出为什么这样气恼。当日木婉清、南海鳄神、延庆太子、鸠摩智等给他的凌辱,可都厉害得多了,但他泰然而受,并没感到太大的委屈。
他内心隐隐约约的觉得,只因为他爱慕阿碧,而这位姑娘心中,却全没他段誉的半点影子。他从小便给人当作心肝宝贝,自大理国皇帝、皇后以下,没一个不觉得他是了不起之至。就算遇上了敌人,南海鳄神是一心一意的要收他为徒;鸠摩智不辞辛劳的从大理掳他来到江南,自也对他颇为重视,至于钟灵、木婉清那些少女,更是一见他便即倾心。
他一生中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冷落轻视,别人虽然有礼,却是漠不关心的有礼。在旁人心目中,慕容公子当然比他重要得多,这些日子来,只要有谁提到慕容公子,立时便人人耸动,无不全神贯注的倾听。阿朱、阿碧、包不同,以至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风四爷,个个都似是为慕容公子而生。
段誉从来没尝过妒忌和羡慕的滋味,这时候独自荡舟湖上,好像听到慕容公子的影子在天空中向他冷笑,好像听到慕容公子在出声讥嘲:“段誉啊段誉,你怎及得上我身上一根寒毛?你对我的女仆有意,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你不觉得可耻可笑么?”
他心中气闷,扳桨时使的力气便特别来得大,划得一个多时辰,充沛的内力缓缓发劲,竟越划越觉精神奕奕,心中的烦恶郁闷也渐渐消减。又划了一个多时辰,天渐渐亮了,只见北方迷云雾中裹着一座小小山峰。他约略辨认方位,听香水榭和琴韵小筑都在东方,只须向北划去,便不会重回旧地。可是他每划一桨,心中总生出一丝恋恋之感,不自禁的想到,小舟向北驶出一尺,便离阿碧远了一尺。
将近午时,划到了小山脚下,段秋雨一把将段誉扶起,飘然离开小船到了岸上。
————————见乔峰————————
段秋雨之前便在这姑苏附近逗留许久,自然知道这里是无锡附近,也不跟段誉客气,便直接拉着他奔着无锡城而去。
进得城去,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比之姑苏城也是别有一番风光。段誉和段秋雨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熟肉的气味。段誉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划了这几个时辰的船,早已甚是饥饿,当下循着香气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勺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
“秋雨兄,这酒楼的酒菜味道不错,你之前又没吃东西,你我上去吃顿便饭如何?”“如此甚好!”段秋雨本就是奔此而来,自然不会拒绝。
他二人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段誉要了一壶酒,叫跑堂配四色酒菜,倚着楼边栏杆两人对面饮酒。“丐帮的那位兄弟,不来此一聚吗?”段秋雨突然开口说道。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乔兄,近来可好!”段秋雨霍然起身,向着壮汉拱了拱手。“原来是段兄弟!”乔峰也是认出了段秋雨,霍然起身走了上来。
“自从段兄那日撤掉擂台之后,乔某一直都寻不到你,没想到竟然在此间遇上了!”乔峰很是高兴地说道。
段秋雨哈哈笑道“我当初败于人手,那擂台自然是没脸摆下去。我撤了擂台之后,找了个地方研究了许久,终于让我突破瓶颈,达到三花高阶,这才重新出来。后来,我听说你们丐帮的执法长老被姑苏慕容所害,我便直接找上了燕子坞,这才刚出来。”
乔峰神思一动“段兄弟,已经是三花高阶了!真是可喜可贺。对了,段兄你之前去了燕子坞?”
段秋雨刚要说话,一拍脑袋“瞧我糊涂的,来来来,乔兄,我来为你引见一个好朋友。”
——————三人饮酒————————
段秋雨拉着乔峰到了自己和段誉的桌前,“段兄弟,此人便是我跟你提过的丐帮帮主乔峰。”“乔兄,这位是我在燕子坞,遇到的段兄弟,他被一个番僧偷袭掠来,要在慕容博坟前火化。他还是大理镇南王的世子呢!”
“乔帮主!小生段誉这厢有礼了。”“段世子客气,乔峰一介草莽,不必多礼。”段誉和乔峰两人见礼,之后一起落座。
段秋雨将自己到姑苏之后的情况一一说了,说到他将包不同等人痛打一顿之时,段誉不禁叫好。
乔峰听完之后,暗暗沉思,听段兄弟的话,恐怕这白世镜白长老的死,真的跟慕容家没什么大关系。
段秋雨道“别多说了,来我们三人今日有幸聚于此地,正该痛饮一番!”
段誉笑道:“最好,最好!”吩咐酒保取过杯筷,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段秋雨微笑道:“段誉兄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叫道:“酒保,取三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那酒保和段誉听到“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酒保赔笑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乔峰指着段秋雨和段誉道:“这位两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们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酒保笑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三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乔峰道:“满满的斟上三碗。”酒保依言斟了。这满满的三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大理之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乔峰笑道:“咱们三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又转头对段秋雨道“段兄,你的酒量我可了解,不许少喝啊!”
若是换作平时,段誉定然敬谢不敏,自称酒量不及,但昨晚在听香水榭中饱受冷漠,又想:“乔峰是秋雨大哥的好朋友,又是个江湖上顶顶有名的英雄好汉,他现在盛情难却,最多也不过是醉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即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命陪君子,待会酒后失态,乔兄莫怪。”说着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
乔峰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段秋雨自然不甘落后,也是一碗饮尽。跟着便又斟了三大碗。
段誉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乔峰和段秋雨也喝了一碗,再斟三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誉一斤烈酒下肚,月复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沌,但仍然在想:“我可不能给秋雨兄丢人。”端起第三碗酒来,又喝了下来。
乔峰见他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心下暗暗可笑,知他这第三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刚想劝他不要再喝了,免得段秋雨面上不好看。
段誉未喝第三碗酒时,已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酒灌入月复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紧紧闭口,不让月复中酒水呕将出来。段秋雨一把握住段誉的左手一道真气渡入,想要帮他把酒逼出来。段誉感觉到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只觉此刻体内的翻搅激荡,便和当日真气无法收纳之时的情景极为相似,当即依着伯父所授的法门,将那股真气纳向大锥穴。
他体内酒气翻涌,竟与真气相混,这酒水是有形有质之物,不似真气内力可在穴道中安居。他却也任其自然,让这真气由天宗穴而肩贞穴,再经左手手臂上的小海、支正、养老诸穴而通至手掌上的阳谷、后豁、前谷诸穴,由小指的少泽穴中倾泻而出。他这时所运的真气线路,便是六脉神剑中的“少泽剑”。少泽剑本来是一股有劲无形的剑气,这时他小指之中,却有一道酒水缓缓流出。
初时段誉尚未察觉,但过不多时,头脑便感清醒,察觉酒水从小指尖流出,暗叫:“妙之极矣!”他左手垂向地下,乔峰并没留心,只见段誉本来醉眼朦胧,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又斟了三大碗。
段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兄弟恐怕喝不了五十大碗啦。”说着便将跟前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随即依法运气。他左手搭在酒楼临窗的栏杆之上,从小指甲流出来的酒水,顺着栏杆流到了楼下墙脚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没半分破绽可寻。片刻之间,他喝下去的四大碗酒已然尽数逼了出来。
乔峰见段誉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六大碗,自己连干三碗,段秋雨连干了三碗,又给段誉斟了两碗。段誉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
他三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乔峰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段誉三人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三人都已喝了一百来碗。
段誉自知手指上玩弄玄虚,这烈酒只不过在自己体内流转一过,瞬即泻出,酒量可说无穷无尽,但段秋雨和乔峰却全凭真实本领,眼见他们连尽三十余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心下好生钦佩,寻思:“如此比拚下去,我自是有胜无败。但乔兄和秋雨兄饮酒过量,未免有伤身体。”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时,说道:“两位兄台,咱们三个都已喝了四十碗吧?”
段秋雨笑道:“段兄倒还清醒得很,数目算得明白。”段誉笑道:“你我三人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容易。这样喝将下去,只弟身边的酒钱却不够了。”伸手杯中,取出一个绣花荷包来,往桌上一掷,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显然荷包中没什么金银。段誉被鸠摩智从大理擒来,身边没携带财物,这只绣花荷包缠了金丝银线,一眼便知是名贵之物,但囊中羞涩,却也是一望而知。
段秋雨见了大笑,从身边模出一锭银子来,掷在桌上,携了段誉的手,对乔峰说道:“咱们走吧!”
段誉心中喜欢,他在大理之时,身为皇子,难以交结什么真心朋友,先是结识了段秋雨这样的高手,今日既不以文才,又不以武功,却以无中生有的酒量结交了乔峰这条汉子,实是生平未有之奇。
————————轻功与结拜————————
三人下得楼来,乔峰和段秋雨越走越快,出城后更迈开大步,顺着大路疾趋而前,段誉提一口气,和他们并肩而行,他虽不会武功,但内力弃沛之极,这般快步争走,却也丝毫不感心跳气喘。
乔峰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比比脚力。”当即发足疾行。段秋雨只是缓缓地踏着步子,却每每都只慢乔峰一步。
段誉奔出几步,只因走得急了,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乘势向左斜出半步,这才站稳,这一下恰好踏了“凌波微步’中的步子。他无意踏了这一步,居然抢前了数尺,心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便即追上了乔峰。两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倒退而过。
段誉学到“凌波微步”之时,全没想到要和人比试脚力,这时如箭在弦,不能不发,只有尽力而为,至于胜过乔峰的心思,却是半分也没有。他只是按照所学步法,加上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步步的跨将出去,乔峰到底在前在后,却全然的顾不到了。
乔峰迈开大步,越走越快,顷刻间便远远赶在段誉之前,但只要稍缓得几口气,段誉便即追了上来。乔峰斜眼相睨,见段誉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心下暗暗佩服,加快几步,又将他抛在后面,但段誉不久又即追上。这么试了几次,乔峰已知段誉内力之强,犹胜于己,要在十数里内胜过他并不为难,一比到三四十里,胜败之数就难说得很,比到六十里之外,自己非输不可。他哈哈一笑,停止说道:“段公子,乔峰今日可服你啦。大理段氏,果然名不虚传。”
段誉几步冲过了他身边,当即转身回来,“乔兄客气了,我这步法,却不是大理段氏的家传武功。”段秋雨的声音响起“这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大理段氏的龙行虎步,虽然不错,但比之这套步法却是差得远了。”
段誉一愣“秋雨兄,认识这套步法?”段秋雨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乔峰听后,又惊又喜,说道:“两位段兄,你们二人十分直爽,我生平从所未遇,你我一见如故,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段誉喜道:“小弟求之不得。”段秋雨点头也是答应了,三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秋雨大了十岁,自然是兄长了,段秋雨比段誉打了一岁,当是二哥,段誉最小当是三弟。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均是不胜之喜。
“大哥,你别看三弟内功深厚,轻功高强,但是却什么武功都不会,当真是个异数。”段秋雨道。
乔峰向段誉查问了几句,知他果然真的丝毫不会武功,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贤弟身具如此内力,要学上乘武功,那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绝无难处。贤弟要观看今晚的会斗,也无不可,只是生怕敌人出手狠辣阴毒,贤弟千万不可贸然现身。”段誉喜道:“自当遵从大哥嘱咐。”乔峤笑道:“此刻天时尚早,我们三兄弟回到无锡城中,再去喝一会酒,然后同上惠山不迟。”
段誉听他说又要去喝酒,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适才喝了四十大碗酒,只过得一会儿,他又要喝酒了。”便道:“大哥二哥,小弟和你们赌酒,其实是骗你的,大哥莫怪。”
段秋雨笑道“我不知你酒量,乔兄以为你和我酒量相当,便叫了那么多酒,我刚才怕你喝多,还打算帮你用真气排出酒气,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当下段誉说明怎生以内力将酒水从小指“少泽穴”中逼出。乔峰惊道:“兄弟,……你这是‘神脉神剑’的奇功么?”段誉道:“正是,小弟学会不久,还生疏得紧。”
乔峰呆了半晌,叹道:“我曾听家师说起,武林中故老相传,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的功夫,能以无形剑气杀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原来当真有此一门神功。”
段誉道:“其实这功夫除了和大哥赌酒时作弊取巧之外,也没什么用处。我给鸠摩智那和尚擒住了,就绝无还手余地。世人于这六脉神剑渲染过甚,其实失于夸大。大哥,酒能伤人,须适可而止,我看今日咱们不能再喝了。”
乔峰哈哈大笑,道:“贤弟规劝得是。只是愚兄体健如牛,自小爱酒,越喝越有精神,今晚大敌当前,须得多喝烈酒,好好的和他们周旋一番。”
段秋雨笑道“我修炼的内功奇特,别说是些许烈酒,就是鹤顶红喝着也是跟白水一样,没事的。”
三人说着重回无锡城中,这一次不再比拚脚力,并肩缓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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