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黑眸微眯,虽然她极力保持着一贯的高雅,可眉眼间却难掩那股疲惫之态,凛然的视线一一扫过底下一众妃嫔,说不尽的复杂心绪凝在心头。
蓦地,她抬手轻挥,低沉的嗓音掺了丝晦涩:“都下去吧。”
言昭和云落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有些疑惑不解,这韩氏特意吩咐人请着她们过来,难不成只是看着宇文皓的三宫六院互相争宠来的?
果然,眼看着所有人都起身,欲要离去,太后幽幽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说不尽的诡异:“言昭留下,陪哀家赏赏这祥和宫的花。”
此话一出,各异的目光纷纷投向她,言昭都能感受到背脊阵阵的凉意,有含恨的,有厌恶的,却没有一个眼神是友善的,显然,此刻在这群女人眼中,她成了她们的公敌。
言昭倒是无谓,泰然的迎上她们的目光,缓缓移向前方,若有所思的盯着处于高位的韩氏,看来太后是一直处于高位处多了,反倒忘了,人心,才是最为固本的宗旨。
在她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言昭,不得不说,太后的心思在之前还是坚定的,但凡是阻碍她儿子的,她都会替他除之,可前一刻,当她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心里便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闷,闷闷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太后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就连一向服侍在她左右的苏秋都令其退了下去,由着言昭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闲散的走在鹅软石铺就的小路上,两旁散发着馥郁的芳香,倒也沁人心脾。
突兀的,太后在一朵并不起眼的玫瑰之前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探上玫瑰的茎叶,却不急于采摘,讳莫如深的声线淡然飘过:“你可知道,玫瑰娇艳,是女人所追逐的,但它的茎叶却是满是荆棘,一不小心,便能扎的人满指是伤,密密的伤口细小而看不见,却能隐隐作痛,令人记忆深刻。”
言昭轻笑,又岂会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深意,不论有意无意,总是带着三分试探,七分警醒。
她脚下莲步轻移,微微上前,正好和太后齐肩而立,目光落在太后手中的玫瑰,却伸手摘取她身侧一朵,放在鼻间轻嗅:“玫瑰带刺,却又芳香四溢,令人趋之若鹜,难道太后不知道,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扎心的,却越能勾起人的征服欲么?”
她眼波流转,直直的迎视上韩氏犀利的目光,笑的淡然恬静。
果不其然,太后眸色一沉,凛冽的寒意从眼底直窜而上,带着咬牙切齿的浓烈厌恶:“言昭,你当真以为哀家制不了你,是么?”
“岂敢,太后随随便便一道懿旨,就能让言昭万劫不复,言昭又怎会小看呢?只不过,如此一来,就不知道皇上会是什么反应,动怒呢,还是暴怒,还是从此之后就和太后您决裂呢?”言昭轻挑眉角,没错,她在赌,她赌宇文皓对自己还是存了心思的,她赌,在太后没把握自己在宇文皓心中是怎样的地位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此刻,哪怕言昭心里再没底,面上也是不露分毫,淡定自若的小脸沉静而平和,只是露在袖沿的小手,手心内已是一片,她昂然挺胸,微挑高着下巴,看着她。
太后红唇紧抿,牵动下巴的纹理,一言不发的瞪视着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势,那是帝王家的威信被挑衅的怒意。
两人相交不下,自是输人不输阵,谁也不让谁,暗自较着劲。
而宣政殿的偏殿内,元寿正低垂着脑袋,俯首慌忙下跪。
只听见宇文皓手中的折子被他狠狠掷于地,忍不住怒吼:“让她去,不是要逞能么,就让她逞个够!”
“皇上,可云姑姑那边传话来,怕是……”元寿俯首在地,怯怯的拿余光偷瞄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也跟着捉模不定。
宇文皓脸色铁青,额头隐隐可见暴跳的青筋,那一双沉寂了千年的双眸染上了嗜血的寒霜,好似黑夜中捕猎的狼,桀骜的洞悉着整个事件,掌控全局的同时,却又被气得怒火中烧。
“皇兄,这是谁惹您生气了?”朗朗的声音,干脆宏亮,毫无一丝拖泥带水,随即,门口闪现一抹高挑的身影。
那昂然的身姿,背光而立,淡淡的光晕打在他的身上,倒是勾勒了他修长的轮廓,一身冰蓝蚕丝绸缎外袍,胸前绣着七爪金蟒,翻腾而起,双手负于身后,更显身躯凛然,万志凌云之气。
他目光平视,嘴角上扬成一抹优雅的弧度,浅浅抿唇的模样,给他周身添了几分暖意,光晕打在侧脸,明暗分明的视觉下,刚毅的五官尽显尊贵威仪,棱角分明的线条,形成了魅惑的弧度,好一张完美无缺的绝艳尊容,只是往那一站,便已是翩若惊鸿,不知不觉间令人吸附。
他步态坚定,一步一步上前,弯腰拱手行礼,动作娴熟:“臣弟宇文允叩见皇上!”
宇文允的出现,使得宇文皓不得不压下堵在心口的怒意,神色微敛,已然是笑意堆脸,他忙起身,疾步走近,站在宇文允的面前,抬手虚扶:“皇弟平身,一路可好?”
关于南边战事的捷报自然已送达,而宇文允个人的奏折也已上递,宇文皓是应允他回来的折子的,但多月未见,兄弟相见,自是寒暄一番。
“谢皇上关心,臣弟一切都好。”宇文允再次行礼,却被宇文皓伸手阻止。
“嗯,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母后,想必她很是挂念。”宇文皓单手负于身后,黑眸闪着熠熠的光芒,对于这位皇弟,他还是较为满意的。
宇文允听着他提及太后,眉头不可察的蹙了蹙,面上露了一丝难色,迟疑着开口:“母后可还好?”
宇文皓目光一凛,深邃的黑眸有着了然,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漠的收回视线,目光掠过他望向门外:“既然南边的战事告捷了,你就多抽点时间陪陪母后。”
宇文允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估模着该是母后又做了什么事,给皇兄添堵了,不由点点头:“好,那臣弟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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