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蒙蒙亮,言昭便自己起身了,梅香在外室守夜,听着里屋的动静,忙走了进来,简单的如意髻,一身翠色缎袄,虽退了几分前几日的喜庆,可仍是可见宫里上下愉悦的心情。
“公……娘娘,今ri你怎么起这么早?”梅香径自取过一旁的冬衣,一件件的替她换上。
“云落呢?”言昭环顾四周,也未见云落的身影,洗脸的巾帕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水一直温着。
“姑姑一早准备膳食去了,听说过几日便是云戈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这几日,宫里各宫都忙着。”梅香背着身子铺着床褥,一边说着近几日听来的习俗,云戈和琉栖虽是相邻的两国,可在习俗上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嗯。”云落淡淡的应了声,眸光微闪。
“娘娘,你还没说今儿个怎么起那么早?”梅香弯着腰,从自己手臂缝隙里探出脑袋,回眸看着正在洗漱的言昭。
“你回头让冬雪候着,咱们去祥和宫。”言昭丢下手中拭手的巾帕,抬眸看了眼窗外,这几日的天气,一如既往的暖洋洋,一到晌午,连人都跟着透着慵懒。
梅香手中的被褥一滑,愣了愣:“公主,你是说,我们要去给太后请安?”
“要面对的,迟早是要面对的。”言昭轻笑,莞尔的笑容绽放在唇边,回头趣味的打量着她。
梅香心里不痛快,一往床头一坐,撅着嘴,嘟嚷着:“要不,公主自己去,奴婢不去!”
“怎么,不是说要替父皇母后报仇么,现在连见仇敌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也不去,那天奴婢在一旁看着她那样,心里都不禁后怕,仗着有韩国公府替她撑腰,一脸的精明,尤其是她用余光打量公主的眼神,特令人毛骨悚然。”梅香回想起之前册封大典上,太后看他们主仆二人的眼神,便是心有余悸。
“行了,那你就在这呆着,别到处走,我让冬雪陪着去。”言昭简单的用了早膳,便领着冬雪去了祥和宫。
两人到的时候,大殿内其他各宫的主子都到了,王瑾不知和太后说了什么,竟惹得她老人家喜笑颜开。
一室的暖意,融融的氛围,确实很是舒心,苏秋率先看见她们缓缓走来,低身附耳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只见那妆容精致的脸上,笑容瞬间收敛,锐利的精芒从眼底迸射而出,直直的盯着走近的两人。
“哟,这不是咱们的昭仪娘娘么,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您给盼来了。”王瑾机警,看着苏秋说话时目光所望的方向,继而瞧见太后收起的笑意,眼底隐隐还有怒火闪烁,自是心领神会,余光一瞧,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恣意,别有深意。
韩嫣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冽,端庄高贵的背后,总是满满的敌意,刘婉莹虽然在册封大典之后免了禁足,可这几日除了每日定时的请安外,依旧是足不出户,显然是想要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
倒是玉遥,自从那日来过羽月宫后,对她的态度明显改善了不少,以往都是冷冷的冰美人,如今见了面,也会淡淡的扯出一抹笑容,还算友善。
冬雪在殿外的时候,便没有再进来,而是和其他宫里的奴婢一同侯在偏殿,言昭步态悠然,对于王瑾挖苦嘲笑的话语充耳不闻,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着恶俗,生厌,也不会让人觉着过去清高而不屑。
她悠扬的声线低柔,宛若古筝弹奏,婉转流水般的柔和,窈窕的身段,从容不迫的福下:“臣妾给母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韩氏自苏秋提醒时有抬眸睨上一眼外,便再没有将目光往她这边瞅来,手里端着苏秋递给她的茶盏,动作优雅的提着杯盖轻叩杯沿,一下下,袅袅的水汽从杯沿的细缝溢出,转而,她神色自若的轻抿了口,神态高贵而倨傲。
言昭依旧维持着弯腰俯身的姿态,哪怕长久维持这样一个姿势,脚上的力度不够,酸酸涩涩,重心跟着有些不稳,她面色平静,淡然的垂首站于大殿中央。
好一会,太后才淡然的抬眸,手中的杯盏搁于桌案,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
“谢太后!”言昭暗自松了口气,神情不卑不亢,得宜的退到一旁自己的座位坐下。
玉遥向她投来宽慰的眼神,言昭微侧着头,示意她没事。
韩嫣眸光冷漠,面色还算平静,冷冷的开口:“言昭仪,你贵为昭仪,身居妃位,理应给各宫妃嫔做好榜样,为何迟迟不来请安,如此恃宠而骄,可是有将母后放在眼里?”
她疾言厉色的训斥,在言昭看来,当真觉着有些好笑,那明显的失态,显然并非因为她真的未有请安,只怕是,连着半月,后宫形同虚设,宇文皓除了上朝之外,平日的时间都在羽月宫内,就连处理朝政,批阅奏章这些,往日都是在宣政殿处理的朝事,如今他都吩咐元寿给搬了过来。
“本宫看,是姐姐自己糊涂了吧,皇上可是明着下了旨意的,言昭仪有权不用给母后请安,不但如此,她的月例也是按着皇后的份例给的,姐姐又何必计较这些。”王瑾精致的脸蛋上有些得意之色,看着韩嫣怒极败坏,她就高兴,许是斗了这么多年,就非得一较高下。
“瑾贵妃这是什么话,皇上的旨意断是不可违背的,可若是言昭仪有心,又岂会当真不来给母后请安,瑾贵妃似乎忘了,这后宫,如今可还是母后掌着。”韩嫣眸光一闪,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慌,随即恢复镇定,只是那紧紧握着的双手,泄露了她的心绪。
“呀,本宫说什么了,姐姐又何必如此揪着臣妾不放,瞧瞧,母后都没说什么呢,姐姐又何必动怒呢,这女人呐,过了三十,再不好好控制情绪,可是很容易衰老的。”王瑾半个身子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探出自己刚涂了豆蔻的双手,随意的在眼前晃悠,把玩着。
“你……王瑾,你非要这么和本宫对着干么?”韩嫣脸色一变,一说年龄,那简直是往她的心口上搓,能不疼么?
“笑话,臣妾有什么可和姐姐作对的,得罪了你韩嫣,对本宫有什么好处?姐姐自己心里不痛快,疑神疑鬼不说,可别为此伤了咱们姐妹的和气才是!”王瑾轻轻拨弄着指尖,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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