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婉几乎是一口气跑回家,来时路慢慢,回时影匆匆。院门口差点撞倒正要回家的水伯。
“哎哟哟,你这丫头多大了还横冲直撞的!后面有狼还是有虎啊?”
“有狼,好大只!”姜婉婉扶着门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您这就要走啊?”
“嗯。给你留了豆花,热在炉子上水伯的眼睛似有似无地瞟了瞟远远路口的方向,“人走啦?这小伙子跟今天白天那个不一样。这个好,靠谱
姜婉婉不自在地拨了拨短发,“有什么靠不靠谱的,他就我一领导
“是是是,领导,领导!今早上那是对象,这个是领导,你倒是分得清楚!”
姜婉婉一跺脚,急了,“水伯……你再这样下回我在姥姥面前可不帮你啦!”
“你啊,别在你姥姥面前给我飞刀子,我就阿弥陀佛啦!”水伯看着年轻鬼灵精怪的姜婉婉,恍惚间好像看见年轻时候的孔老太。时光如梭,消逝的又岂止是年轻的容颜。
“婉婉,你姥姥身子大不如前了,你就让她省点心吧,啊!”
姜婉婉下意识地看了看屋里透出暖暖的光,心里暖暖的,声音凉凉的,“放心,你瞧她那张嘴,这么厉害,上天入地都不敢收她!水伯,你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吃点亏把她给收服了吧!”
水伯被姜婉婉没正形儿给逗得笑出声来,这丫头打小就这样,再苦的事儿到她嘴里过一转,吐出来都是甜的。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行了,赶紧回去吧,她还等着你呢!”
昏黄的路灯下,飘茫的细雨里,水伯穿着雨衣,推着他的小三轮儿缓缓地朝他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了蹒跚,已不再是姜婉婉记忆中那个健步如飞的水伯了。
烧着炭炉的屋子里暖烘烘的,躺在摇椅上的孔老太,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闭着双眼,睡得好安详。姜婉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微微滑落的毯子扶上去,看了看,才安心的要回房。
“去了那么久,十送红军呢?”
“就知道您老人家是装的姜婉婉搬笑着办了张小凳子坐在孔老太跟前,有以下没一下的轻轻摇着摇椅。
“人家肯定对你有意思!”
姜婉婉低下被炭火熏得红彤彤的脸颊,闷闷地问,“你又知道?人家不过是上你家吃顿饭
孔老太用手指搓了搓姜婉婉趴在她膝盖上的脑袋,“他肩上扛着两杠三星的上校军衔,起码也得是个团长以上的官儿。卫生所所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威胁人家这么说的。当真你姥姥我老眼昏花啦!这么大领导能上咱们家来做饭,不是看上你,难道图的是我家母鸡生的两个鸡蛋啊?”
姜婉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就说她家老太太英明,哪里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他喜欢是他的事儿,我管不着
孔老太的手在姜婉婉的背上轻轻地拍,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的样子,拍了很久,几乎拍到姜婉婉要安逸地睡去,孔老太突然叹了一口气,“如果真要在然子和他之间选一个,他比较靠谱
这是今晚第二个人跟姜婉婉说宣嘉言靠谱,就没有一个人站在苏兴然这边,她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就因为他身上穿着军装?当兵的就一定是好人吗?谁说的?什么逻辑?”
“我知道你喜欢然子,打小就喜欢,然子对你好,我也看在眼里。但做生意的男人终究诱惑太多,不像当兵的,好歹有些纪律条条框框框着,有国家替你管着,省心!”
也许是孔老太想多了,但她实在不想孙女步女儿的后尘。
“那我找一只动物园的猩猩好了,关在笼子里,还有饲养员天天管着呢!”听这话,孔老太难得地皱了皱眉,看到双眉间很深的褶子,姜婉婉心软了,“他哪怕是天底下最好的,我不喜欢他也是白搭
孔老太从摇椅上起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电池炉里热着红薯汤水和豆花,你自己选去吧!”
“嗯?哪来的红薯汤水?”
不用选,姜婉婉直接端起红薯汤水就往嘴里送,好喝到不行,红薯煮得软烂刚好,还有点软糯的感觉,汤水清甜,甜而不腻,这水准,也只有孔老太能煮得出来。
“好好喝,姥姥,你煮的红薯汤水天下无敌
“我可不敢居功,这是你那只猩猩煮下的,我尝过,味道还不错!”
姜婉婉把嘴里咽下一半红薯汤水全吐出来,从此往后,她每当喝起红薯汤水,脑海里都会出现一幅大猩猩煮糖水的场景吗?这是怎样的刺心挠肺的震撼?红薯汤水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无疑是毁得一塌糊涂了。
孔老太,你绝对是故意的!
南部沿海的某个海港驻扎着全国最厉害的海军部队,蔚蓝的天空,碧蓝的大海,海天一色间停靠着纯白色的舰艇,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宣嘉言好久没回来了,深呼吸,大海的气息是他曾经最眷恋的。军营绿树成荫的柏油路上迎面走过一群穿着穿着纯白色军装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嘹亮的军歌:
“军中之军钢中之钢
我们是祖国的热血儿郎
尖刀拔出鞘炮弹压上膛
只等着冲锋号角吹响
涌浪中我们特别能吃苦
岸滩上我们特别能打仗
背水攻坚势不可挡
海军陆战队的战旗唯有向前方
忍不住,宣嘉言竟然跟着唱出声来,简单的歌词,他曾经也天天唱着,陪着他走过无数个训练的日日夜夜,现如今海军陆战队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新面孔,以前的战友也早已各奔东西,在唱起这首军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有人重重地拍了下宣嘉言的肩膀,“嘿,离开这么多年,歌词和都还唱得一字不落嘛!”
“军歌跟游泳一样,学会了就永远不会忘宣嘉言收回留恋的目光,转身看着来人,“祥子,这回这么着急找我回来肯定是出了大事儿
祥子,何成祥,现在的海军陆战队某作战团团长。是宣嘉言在海军陆战队时候的战友,他们一起进的新兵营,一起进的兽营,一起去参加世界侦察兵比赛,一起在任务中枪林弹雨的走过来,真正的生死之交,而这样的生死之交,早已所剩无几。
何成祥面露难色,“老大就是老大,啥事都瞒不了你!走,首长在指挥部等着你这位兵王回归呢!”
作战指挥部里,永远是安静忙碌的。司令员沈从军站在宽大的作战指挥屏前,双手叉腰,眉心紧蹙,目光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光点。
宣嘉言站在打开的门外喊“报告!”
沈从军没有转身,只是整了整军装,说道:“进来!”
宣嘉言跟何成祥走进作战指挥室,作战指挥屏将全球电子地图定格在非洲某片大海上,然后放大,再放大,不用讲解,宣嘉言比谁都清楚那是哪里。索马里,作为第一次护航编队的三号舰艇的指挥员,那是在他梦中都还会出现的海域。
良久,头发花白的沈从军才缓缓开口:“嘉言啊
““到!”宣嘉言立正迅速回答,他抬头看着沈从军,猜出了个大概来。
“这次从那边把你临时调回来,是总部那边协商决定的沈从军嘴皮子动了动,说得有点艰难,“最近海湾局势日趋紧张,受其影响,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成为重要的交通枢纽,海盗活动日趋频繁,不单只是海湾的船只收到攻击,我国的商船也收到不小的波及。上一周,在护航任务中,第八护航舰队的二号舰艇的指挥员不慎受伤,所以,我们迫切需要派出新一批护航舰队,鉴于时间紧迫和局势的复杂性,上级决定让你临时带队出发,因为没有人比你更熟悉地形
沈从军停了停,意味深长地看着宣嘉言,打量着这个他一手提拔的优秀海军陆战队员,年纪轻轻,眉宇间是历尽沧桑后的坚毅,作为上级的沈从军也有于心不忍的时候,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当然,你如果有难处……”
宣嘉言想都没想就拒绝,瞬间双脚立正靠拢,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没有!”
军令如山,军人的字典里没有拒绝,只有服从。
“老大……”
何成祥比谁都明白,对他们而言,那里的大海不是蓝色的,是血红的。
“什么时候出发?”
在命令前,宣嘉言从来没有多余的废话。
“三天后!”
“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三天后正好是除夕,看来今年的春节他要再一次在海上度过了。
从军营出来,宣嘉言开着车不由自主地往四转弄堂开去。天气晴好的四转弄堂更加热闹了,路边摆摊的小贩全出来了,忙忙碌碌,小吃店里热腾腾的炊烟,理发店里剃须刀的磨刀声,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喧嚣,热闹中却是很多年以前平凡的宁静。
一身运动服的姜婉婉从小市场出来,大包小包买了很多东西,瓜果蔬菜,鸡鸭鱼肉,还有不少过年要用的东西。有人默默地替她踢过去那袋最重的面粉和大米,姜婉婉第一反应不是感谢,是遭贼了,正想扔了东西打过去。
“你总这么草木皆兵吗?”
“你总这么神出鬼没吗?”
看见是宣嘉言,姜婉婉更加来气,“你少吓我一次会死啊?你就不能又一次是跟我迎面而来吗?”
“方向不对,下次注意
说话间,姜婉婉发现这人像是会乾坤大挪移似的,已经把所有东西都转移到了他的手上,提在她手上狼狈不堪的东西,在他那是这么轻而易举。她突然想到人猿泰山,没那么帅的人猿泰山吧,还穿军装的!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姜婉婉轻松自在的边走边跳,对着身后大包小包当苦力的人没良心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不让你再来的吗?”
“今晚包饺子吗?”
宣嘉言的答非所问,姜婉婉愣了一下,“今天才年二十七,包什么饺子,再说,南方也不兴包饺子!”
“今晚我给你包顿饺子吃吧,保管你吃得忘不了
“为什么?”
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我想让你忘不了我……”奸计得逞地看见姜婉婉的窘迫,宣嘉言接着说道,“的饺子!”
“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