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完自家妹子之后的陆简之心情大好,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许久,再磨耗下去,未免招人怀疑,只好如实同她说了:“你还有身子,用药自然是不能粗心大意,我得好好斟酌,确定无疑才能给你拔除,不管怎样,还是会疼的。”
“尽快吧,一刻都不能忍,要知道我牙疼是吃不下饭的。”她可怜兮兮地看他,两人因为刚刚的一段谈话亲近不少。
“好。”陆简之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去,还没迈开脚步想起一件事,哪怕再没时间也得仔细叮嘱,“你知道昨夜张婉容那里出的事么?”
她眨了眨眼:“听说了,听说你连夜去了,疑心有人下毒,四处翻找。”
“嗯,你也谨慎一些,要是实在没有胃口,别在自己宫里用饭了。”
“……”她看他说话时一本正经,也只好配合着点头,其实心里已经笑傻了,她想起了一个词,叫做“因噎废食”,总不能担心食物里有毒,她就不吃不喝吧?
“我等你速去查实。”
“嗯……”陆简之重重颔首,离开之时,对她低声叮嘱了一句:“皇上那里,不要太让他伤心,如果他对你的好,除了愧疚再无其它,你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她脸上的笑意全部凝住,几乎是月兑口而出:“那正好,彼此放过,我也不稀罕他的愧疚。”
陆简之无奈地摇头,再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她低垂着眸子,摇摇头把他的叮嘱驱逐出脑海,模着下巴开始琢磨他的话,别在自己宫里用饭了……自己宫里……
想通之后她狠狠拍了一下大腿,他的意思是鼓动自己去找赵挽蹭饭吃啊!毕竟皇上那里的治安最好,就算有人敢在他那里下毒,太监还得第一个试吃呢。
要不要去,要不要去……思索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搬去跟赵挽同食同寝。
但也不能这样随意的,即使赵挽想要纵容她,但是宫里这么多眼睛盯着,也不好任意妄为,派了小侯子悄悄到建章宫捎个信,等着赵挽下了旨意,她再动身也不迟。
苦搜古籍无果,陆简之请旨到了御膳房,希望能有新的思路,永盛之前的医家大多是中原人,因此留下的药材集主要记载中原的金石土木花草鸟兽。但御膳房不一样,很多调味品都是异域进贡,很可能为他解惑。
御膳房也是个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地方,陆简之这一去,也是要专人领着,引路的人是个姓郑的太监,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大概是沾了御膳房的风水宝气,体型肥硕圆滚,走起路来透着几分滑稽。他在这里管了近二十年的食材,御膳房里再寻不出第二人比他更了解食材的形态和种类。
陆简之择了一处光线好、无人打扰的地方,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颗“种子”放在一只黑色的盘里,用细竹片翻滚着展示给他看。“郑公公,您见过这东西不曾?”
“这样小小的一点,又是圆滚滚的,可我却没有印象,可见单样必不成食材,兴许嵌在哪里。”郑太监眯着眼看,脑中努力回想,却怎么都不记得。
“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花呀草的,会结出这样的果子或者种子?”
“不曾。”
陆简之失落万分,无奈只好告辞,也许他该换个方向,去御花园看看得了。正要出御膳房,看见两个太监抬了个竹编筐出去,里头装了许多鱼鳞、鱼鳔等杂碎,他闻着这腥臭味赶紧掩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可扫了一眼,看见筐子里的缝隙里洒出些亮盈盈的东西,都掉落在地上。
他猛一看,这些都跟他昨夜发现的“种子”极其相似,只是形状不规则,有的是卵形,有的还带着点点棱角。
“这是?”他连忙叫那两个太监停下脚步,把筐子抬到他面前。
“回大人,这是昨儿个邱祁国进贡的一条三尺长的大鱼,是那国一条河里养着的一种十分珍贵的鱼种,肉质鲜美多汁,十分爽滑可口,而这些白色的东西,都是鱼月复中的一些沙石,清理起来很是不易。”
“哦?邱祁离我们永盛路途遥远,鱼运过来还能新鲜?”
“……哈哈,鱼是用整整上百斤重的冰块裹着的,快马加鞭运过来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还是鲜女敕得很,昨天御膳房里做了本是要先给皇上品尝的,可是咱们皇上并不爱吃鱼,便把鱼肉分了八份,给各宫主子享用。”
看来自己的调查方向真是错的离谱,捡了个砂砾还四处询问,大概是从儒入医,以致自己只看书本严重缺乏生活常识?想想觉得脸上臊得慌,正要离开,又听人议论:“这邱祁和漠国同在极北,天气冷得要命,却能长出这样肥硕的大鱼,还真是稀罕。”
猛一听到漠国这词,他立时顿住脚,又听人说道:“说也奇怪,邱祁和漠国一水相隔,邱祁的水和漠国的水都能养出这种鱼,味道却差得很,前者肥美的很,后者却干巴巴的……”
一听说到漠国,他整个人的脑筋就像琴弦似的绷紧:“慢着,你们说这条鱼分了八份给各宫主子享用,如今可都分走了?”
“唔,音婉仪长年礼佛,不喜荤腥,因此没给她送去,宋昭仪和安妃娘娘的今个午膳要用,其他主子昨晚已经送了。”
陆简之只觉自己头脑中嗡嗡作响,连忙扯了太监的衣裳:“快,快把音婉仪那份鱼肉拿来,我来验一验。”
几个太监连忙过去取鱼肉,他站在院中,不停地安抚自己,宁思沅还是太有福气了,赶在被人下毒的时候长智齿,除了米粥什么都不能吃,自然避免了有人在饭菜中下一些慢性毒药,真是太险了,她还喜欢自己钓鱼给自己吃,说不准对鱼肉有多少偏爱。
很快鱼肉被取来,他拎着食盒往太医署走,前些日子养着做实验的小白兔都还好好活着,有好几只正在妊娠期,兔子不吃鱼肉,要强行灌食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当晚,有两只兔子流产,还有一只兔子被毒死。他看着笼子里奄奄一息的小动物,脚下越发沉重,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生出,漠国这个国家太过邪门,地处极北之地,气候不宜人,却能生出许多不合乎常理的东西,草虫兽可入药,也可入毒,整个国家的上层都行事阴邪狡诈,害得赵挽登基这么多年没养活出成型的子嗣,如今看来……邱祁也可能已经被漠国掌控在手了,否则,为何做贡品的鱼肉中会有让人胎气不稳的毒?再便是这宫里定是有内鬼的,为何这种鱼肉早不进贡晚不进贡,偏偏等在宫里有三位妃嫔都怀孕的时候?
…………
宁思沅得了赵挽答复,当晚搬去建章宫,下毒一事弄得她心中惶恐,保命要紧,顾不得对他的喜与不喜。
去时正逢陆简之也在,殿里只有他两人,听闻外头太监跑进来传报:“嘉妃娘娘到了。”两人赶紧站到殿门,将她迎入。
她仰头看赵挽的脸,比以往更加清瘦,甚至有些苍白,目光濯黑,眼底却有着淡淡的青紫,她心中有一丝的不忍,垂下头,扫见他原本合体的龙袍套在身上,竟显得有些宽大。
这段时间国事繁忙,战争纷乱,他定是不曾好好歇息,这样一想,她竟然压不下心头涌上的那股酸涩。罢了罢了,她只是出于对一个勤勉的帝王的怜悯而已。
赵挽看她鼓着腮帮子进来,脸上写满了疼痛和郁闷,伸手想去模她的脸,刚刚触碰她的下巴颏,立时把手垂了下来负在身后,牵起嘴角笑了笑:“朕这里还不得闲,你领人过去布置寝殿吧,该早些歇会。”
她点点头,鬼使神差地没抬脚走人,竟然说道:“那头已经命小琢过去布置了,我在这儿坐坐好了。”与其对着一个宫里都陌生的下人,还不如对着这俩还算熟悉的男人。
赵挽惊讶地看她,见她安安静静地找了把圈椅坐下,不说话,也不乱走,整个人身上流淌着让人安定的温和。
几日来积攒的疲乏一扫而空,整个人好像一座冰雕被温煦的阳光照过一般,心底猛然软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天在学车,科目三的路考,白天闲时可以用爪机写点文,不知多久才能攒够一章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