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完头之后,江家家主起身,然后打开右边架子上的一个盒子,从中取出一只金光闪闪的鞭子,姒子正不解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江家主忽然拿起鞭子狠戾地朝灵案下的石雕抽去,力道千钧响声却不大,直到抽满一百下后方才停手。
姒子仔细瞧那石雕看去,那石雕好像是一个被断去了四肢的人的背面,整个匍匐在地上,那被面上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鞭痕,新旧不一。
江家主抽完鞭子后,又将金鞭放回,再次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虔然退出去。
姒子在江家主离开之后,便不再隐身,这祭堂内有夜明珠,所以姒子可以很随意地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她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那个被鞭打的石雕。
“咦?这石雕的材质看起来好眼熟……”姒子用手模了一下,就连手感都有些熟悉,“对了,东来仙岛上的石雕!”
姒子一想起来,就完全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和兴奋,不过光靠她一个人是无法辨认的,毕竟江家和东来仙岛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多,所以她决定先去找到灵家兄妹。
灵家兄妹思考问题的方向和姒子差不多,也是奔着主人的院子去了,灵越去了趟江如燕的院子,灵潼则去了趟江如宇的院子,两人一无所获最后在江家主的院子前面碰了头,恰逢姒子出来找他们。
姒子借着遁地绫将他们二人带入,灵潼一看到姒子所说的那个石雕,就立马从戒指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正是他们当初刚进死亡岛时看到的那个不知是饰物还是手的东西,当初灵潼和姒子以为这东西是素嫆石雕的手,但接上去后断面略大,显然不是素嫆石雕上掉下来的。
“这东西你怎么还留着?”姒子一直以为他扔了,没想到他居然将这怪东西一直带着。
“当时觉得蹊跷,就顺手留了下来,”灵潼用眼力比划了一下石雕各处。最后目光落到石雕的断腕上,他下意识的将东西往手腕上一接,眼瞳立马一缩,道:“大小正好,是这尊石像的断手!”
仨人互觑一眼,合力将石像翻了个面,灵越霎时惊道:“这、这不是东来仙岛的最后一任岛主么!”
“他就是东来仙岛岛主?”姒子看着那尖嘴猴腮的石像,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东来有仙岛,岛上有桃源。
她一直以为,这么一座桃源小岛的主人。一定是仙风道骨翩翩若雪。没想到……
“我见过岛上老人流传下来的岛主画像。真的和这石雕有九分相似。”灵越肯定地说。
姒子嘴角忍不住地抽搐着,如果这真的是东来仙岛岛主石像,那江家人岂不是在日日鞭打岛主?还让他匍匐在灵案之下,这该有多深的仇怨才会如此……
想到这里。姒子的视线落到了灵案上方卷起的画轴上,然后单手一点,那画像立时徐徐展开。
“这是?”画像半开未开之时,灵越亦问亦猜测,“这不会是江家先祖的画像吧?”
姒子刚准备点头,视线却猛地在画像上定住。
这、这怎么可能!
这画像上的衣饰,甚至是衣饰的纹路都和素嫆绢帛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难道素嫆爱上的男人,就是江家的祖先,东来仙岛岛主的炼丹师?”姒子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说不定江家祖先就是为了素嫆才答应屈身入东来仙岛当炼丹师,与素嫆见面之后,二人情难自已结果被岛主发现,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江家的人如此痛恨岛主,甚至痛恨到鞭打其石像的地步。
可是……
姒子又忽然想起素嫆手札上的记载,素嫆爱的那个男人不爱她啊……
“不行,脑子乱了!”姒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一切都在在她脑子里进行的,所以灵家兄妹根本不知道姒子脑子为何而乱。
“你们看,锁孔!”灵越原本是想看看架子上有什么珍贵的丹药或药材,却意外地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锁孔奇特的箱子,她用姒子化形出来的钥匙试了试,刚好能对上,但打不开盒子。
这一个接一个的发现让姒子陷入了极度的兴奋,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去,取出玉钥匙落入锁中,最后锁上丝丝红光符印闪现,好半响之后,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声,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不是什么珍贵的丹药药草,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器法宝,里面一叠叠地放着古旧的绢布,整齐而又干净,绢布一共有两种,一种白一种蓝,那蓝绢布飘移灵动,纹路和江家先祖衣饰上的毫无二致。
灵越拿起最上层的白色绢布,上面有清秀的小字,却是字字血泪,道:“生若不如死,蔓儿不知该何去何从,我狠手诛心头所爱,到头来我心亦被诛,如今君已在我手化烟尘,蔓儿之心亦已如死灰,唯一挂念的,便是恩我、怜我的江大哥……”
“江大哥必是江家先祖无疑,可蔓儿是谁?”
“蔓儿,就是万年前亲手将夫君挫骨扬灰的东来仙岛岛主夫人。”灵越没有接着往下读,而是叹了口气道。
“岛主、岛主夫人、素嫆、江家先祖,他们的关系可真够复杂的。”
姒子翕着眼角将那些绢布一一拿出来看,这些绢布,都是按收到的时间先后存放,白色的那一叠,是岛主夫人写给江家祖先的,而蓝色那一叠,则是满满带着情谊的回复,按照这些绢布上记载的,江家祖先与岛主夫人乃是青梅竹马,江家先祖之所以愿意入岛成为炼丹师,全是岛主夫人一手策划,原因是岛主出岛遇见了素嫆,对素嫆一见钟情,岛主夫人得知后出于报复,刻意安排了江家先祖与素嫆的邂逅,之后素嫆成为宠姬,江家祖先成为炼丹师,两人的奸情被“撞破”,岛主却不罚素嫆,而是将江家驱赶出东来仙岛,让岛主夫人彻底绝望。
江家祖先被逐出东来仙岛之后,并没有与岛主夫人断掉来往,两人秘密合逼得素嫆自杀,又暗中将魔界之人引入东来仙岛,最后岛主夫人亲手见夫君杀死,然后自己跟着殉情,东来仙岛造此屠戮,彻底没落。
隐藏在仙魔交战下的真相,原来如此简单,又如此复杂,因为一个情字,也因为人心。
灵越也在一旁看着,心思剔透如她,也猜出了个大概。
“都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然后以爱恨之名互相伤害折磨,没想到,连岛主和岛主夫人那样高修为的修士,居然也堪不破一个情字,最后落得如此地步,还葬送了一座山门。”
姒子不知灵越是在说素嫆等人还是说她自己,无所谓地笑了一笑。
七情六欲里,没有一个是容易看破的,至少现在的她也看不破。
“都是别人的故事,没必要太动情太感慨。”姒子很平静地准备将绢布全部放回去,却看见盒子底层还有几本旧籍。
“江家丹药诀,江家丹药要诀……”姒子将那两本古籍拿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将古籍翻开略略看了一遍之后,她的嘴角顿时扬得更高了。
“江家的丹药诀,姒子你不是炼丹师么,由你收着可是正好。”灵越看出姒子很是喜欢这两本古籍,想着今日真的没有白来,姒子得了两本江家“失传”的古籍,她和兄长也扫荡了不少珍贵药材和丹药,可谓收获颇丰了。
“不,我留着没多大作用,真正需要这两本炼丹诀的,是若水庄。”姒子给过若水庄很多炼丹法诀,江家丹药诀也在其中,不过她从江家少主手中抢的那本丹药诀,和这两本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如今云浮世家有丹宗的炼丹术,让若水庄倍感压力,这两本记载绝世江家独特丹药的法诀若是交给若水庄,一定能让若水庄的实力更进一步。
“你是说,你要把这东西送去若水庄?”灵越听到若水庄,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离浩。
“不是我去,是你去,”姒子将东西放心地交给灵越,道,“明日我就会去葫芦山闭关,所以就劳烦灵姐姐替我跑一趟了。”
“这——”灵越不是不愿意,她很愿意,但是她内心却有一丝怯意。
她这一样出来,便是来跟着姒子炼心,可时日尚短,她对离浩的深埋的爱意依旧挥之不去,她怕一见到离浩,她就会忘了当初出来游历的目的。
“想要看破,就要面对,不是吗?”姒子说了一句自认为很有道理的话,可话到尾巴,她就有点底气不足了。
她劝人倒是可以搬出一堆大道理,但这些道理到了她那儿,便有些站不住脚。
因为她自己言行不一。
“行,我去就我去吧,反正只是见一面送个东西而已。”灵越忽然笑了笑,将两本炼丹法诀收好。
随后,三人将这里珍贵的东西一扫而空,直接借着遁地绫到了江家的药铺,将需要的东西又卷走一大包。